当今这位天子,节俭勤奋,连洛阳旧宫破成那样,都没舍得要国库出钱去修缮,对大梁旧臣,也不以出身取人,这几年间,他任用了好些出自大梁的臣子,他虽好武,但素来慕南方文气昌盛,对天下文人才子礼遇有加。
他免赋税,重经济,任用贤能,不像大梁,奢靡成性,这样的皇帝,司马淳希望他能多当几年的。
何叔宝听了司马淳的话,低头不语,复又抬头,眼神坚定,笑着对司马淳说:“阿淳,我知道了。你这样说,很好。”
然后便拉着司马淳坐好,与她说起了天下局势。
大齐正元帝一统南北,国力强盛,国富民强,也是前所未有。
即使有人蠢蠢欲动,目前也不是最好的时机。但南北各地,都有不少的地主豪强,正元帝一时之间,也拿他们没办法,即便正元帝正值盛年,也无法将他们根除。
更何况,正元帝现已老迈,心神大有不济,只能留给他的后继者了。
可是如今的太子殿下嘛,司马淳撇撇嘴,她在长安住过多年,更兼有前世的记忆,她很清楚,前世时,正是这位太子殿下,一继位,便大兴土木,弄得大齐奢侈成风,与当年大梁有得一拼了。
朝廷大量征用民夫,弄得百姓怨声载道,他所执掌的江山,远不如自己的父皇。
唉,司马淳叹了一声,只是苦了那些百姓了。
何叔宝抓着司马淳的手,温声说道:“很多时候,我们不过是顺势而为。”又看了一眼司马淳手中的玉佩,“他们只是想师出有名罢了。”
司马淳举起手中的白头富贵玉佩,是了,阿娘曾掌大梁兵马,大梁的将领兵士都唯端宜公主马首是瞻,若有人凭着端宜公主的令牌,揭竿而起,的确是有可能一呼百应的。
何叔宝站起身,拉开舱门,看向江面,江面是黑漆漆的,船头的风灯倒是亮着,江岸点点渔火,格外安逸。
“阿淳,我们不能替他们选择,便让他们能者居之吧。”
☆、尾声3(终)
他们的船并没有在江陵停留多久,便继续沿江而上了。
正值春日,大江两岸,正是花红柳绿,草长莺飞。
司马淳觉得心中的大石已经放下,便很些心情来观赏江景了。
在她这么些年的生活中,大概只有这段时日,是她最为悠闲开心的吧。
他们的船帮在岸边时,司马淳看着侍女们收拾东西,自己在一旁兴致勃勃地说起,到了岸上,一定要找个地方,放纸鸢。
司马淳捧着脸想着,这还是幼年时在建业曾经放过的吧,那时玩耍的人也多,阿宝、安乐、安宁,小舅舅身体还好时,也会支撑着出来,微笑着看着她们。
不过如今,除了阿宝,其他人,都不在身边了。
何叔宝见司马淳心情有些低落,便说:“咱们上岸了便可以放纸鸢了。”
侍女们此时正好收拾好了,只留司马淳与何叔宝二人在船舱内。
司马淳便用手指在小桌上胡乱划着,吞吞吐吐地对何叔宝说:“阿宝,你为何会想到要接我出长安呢?”
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她心头,很多次,她自己找到了答案,可过不多久,又被自己给推翻了,然后再过段时间,又似是找到了答案,便是这样循环往复。
司马淳感觉,若不是何叔宝亲口说给她听的,她便会一直患得患失下去。
司马淳小心地望着何叔宝,不知他会说出什么样的答案来。
何叔宝却是伸出手,飞快地弹了她的额头一记,何叔宝从幼时便一直喜欢弹司马淳的额头,只是以前他身体不太好,司马淳却是滑不溜秋的,跑得飞快,何叔宝很少能够真的打到她。
如今倒好,何叔宝很满意地笑说,对司马淳说:“你忘了?我们可是有婚约的啊!”
司马淳却是紧着问他:“你说的婚约,我都不晓得,你,你完全可以当这婚约不存在的。”
何叔宝一本正经地说:“当然不行了!”
司马淳又问:“为何不行?”
到这时,何叔宝才觉出不对来,有些迟疑地望着司马淳,问她:“阿淳,你这是怎么了?”
司马淳将头偏向一边,不去看他,片刻之后才说道:“我只是在想,,你可以不来长安的,我知道,你们为我做了很多事,还会有危险,之前我不知道,可后来,我才慢慢明白,你,你们,完全可以不用理会我的。”
何叔宝叹了口气说:“我曾答应过公主,一定好好照顾你,你被大齐兵马带回长安,我救不得你,等我有能力时,自然要来救你了。若你当时不愿离开,我也不会勉强你,但你想离开,我便一定会如你所愿的。我,只要你开心便好。”
司马淳骤然听到何叔宝说这些,很是感动,也很开心,她明明不想哭的,只想放声大笑,但眼泪水却不听使唤地流了下来。
倒把何叔宝吓住了。他轻柔地用手指擦着司马淳脸上的泪痕,轻轻地说:“你看你,怎么还哭了?”
司马淳反手将小脸一擦,便扑到何叔宝怀里,何叔宝被撞得连连后退了几步,才得以站稳。
何叔宝举着双手,有些不知所措。
司马淳却有些不管不顾,紧紧地抱着他,将脸上的泪水和鼻涕都擦到何叔宝的衣裳上。
何叔宝的双手举了许久,终是也环抱住了司马淳,小声地说了句:“真是个蠢娘子!”
船舱外,余嬷嬷在轻声唤着他们快些出来,好一起上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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