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击了几球。她察看球路时的眼神分外专注,击球时的用力也均匀无误。她把梳理得恰到好处的秀发一转挽到脑后,光亮亮地闪出金耳环,一双船形鞋准确地站定位置,修长的纤纤玉指按住球台毡垫,而后将球一击而出……看到她这副神情举止,令人觉得在这不无脏污之感的桌球室里,惟独她所在的位置俨然成了华贵的社j场所的一角。和她单独在一起还是初次,但对我来说实在是难得的可贵的享受。只消和她在一起,我就恍惚觉得自己的人生被拽上了更高一级阶梯。三局结束的时候……当然她是三连胜……我手上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我们倒到此为止。
〃原谅我,本不该技你打什么桌球。〃初美十分歉然。
〃没关系,不是大不了的伤,再说又开心得好。〃
临走时,一位桌球室主人模样的瘦瘦的中年妇女对初美说:〃小姐,训练有素啊!〃初美妩媚地一笑,道了声〃谢谢〃,随即付了账。
〃痛?〃出门后初美问道。
〃不怎么痛的。〃我说。
〃伤口裂开了吧?〃
〃不要紧。或许。〃
〃肯定的。到我那儿去,看看伤口,给你换条绷带。〃初美说,〃我那里绷带和消毒药都是现成的。不远就是。〃
我说不怕,用不着那么担心。但她坚持说一定要看看伤口裂开没有。
〃或者说讨厌和我在一起?恨不得马上返回自己宿舍不成?〃初美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哪里。〃
〃那就别客气,去一趟就是。走路很快就到。〃
从涩谷到惠比寺初美住的公寓,走路花了15分钟。公寓虽说不上毫华,但也相当气派,既有小型楼厅,又有电梯。一进门那个房间有张餐桌,初美叫我在桌旁坐下,去隔壁换衣服。出来时,身穿一件有〃普林斯顿大学城〃字样的带风帽的上衣和一条棉布裤,金耳环也不见了。不知她从哪里拿出一个急救箱,放在桌上,解开绷带,确认伤口并未裂开后,大致消了消毒,用新绷带重新缠好。这一切做得非常利落。
〃你怎么无论什么事都做得这么漂亮呢?〃我问。
〃以前在志愿服务队里做过,学过护士工作,就记住了。〃初美说。
缠完绷带,她从冰箱里取出两罐啤酒,她喝了半罐,我喝了一罐半。接着,初美拿出俱乐部里低年级女生们的照片让我看,果真有几个满可爱。
〃要是想j女朋友,随时到我这儿来,我马上介绍。〃
〃遵命。〃
〃不过渡边君,在你眼里我怕像个老媒婆吧?乖乖告诉我。〃
〃有点儿。〃我笑着老实回答。初美也笑了,她是个脸上非常适合挂笑容的人。
〃渡边君,你是怎么看的,我和永泽的关系?〃
〃怎么看?指什么?〃
〃我该怎么办呢,往后?〃
〃我说什么都为时已晚吧。〃我边喝冰凉冰凉的啤酒边说。
〃可以的,尽管说,怎么想怎么说。〃
〃假如我是你,就和他各奔东西,找一个稍为头脑地道的人去幸福地生活。无论怎么善意地看,和那个人相处都不能有幸福可言。自己幸福也罢,使别人幸福也罢,他并不把这个放在心上。和他在一起,神经非出问题不可。依我看,你和他j往3年之久已经是一种奇迹。诚然,我也不是不喜欢他,他这人风趣,长处很多,本事大,又坚强,我这样的角s根本望尘莫及。问题是,他考虑事物的方式和生活态度不够地道。同他j谈起来,时常觉得自己总在同一地方来回兜圈子。他以同一程序不断勇往直前,而自己却总是原地徘徊,并且空虚得很。一句话,就是人生观本身不同。我说的你明白吗?〃
〃一清二楚。〃说罢,初美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
〃再说,他进了外务省,在国内进修一年,之后就要出国吧?你怎么办?一直等待下去?那个人,根本就没心思同谁结婚。〃
〃这我也清楚。〃
〃那好,我再没有任何该说的了。〃
〃唔。〃
我往杯里倒进啤酒,慢慢喝着。
〃刚才同你打桌球时我突然产生一个念头。〃我说,〃就是,我无兄无弟,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因此从未感到过寂寞或希望有兄弟姐妹,一个人心满意足。但刚才同你打桌球的时候,我猛然想到如果有你这样一位姐姐该有多好……一位又时髦又高雅、适合穿深蓝s连衣裙和戴金耳环、会打桌球的姐姐。〃
初美满脸欣喜的笑容,看着我说:〃至少这一年来我所听到的各种唱白里,你刚才这句最让我高兴,真的。〃
〃所以,作为我也但愿你获得幸福。〃我脸上有点发热地说,〃不过也真是不可思议,你看起来同任何人都能处得快乐,为什么偏偏看上永泽那样的人了呢?〃
〃大概是命中注定吧,我自己也不知所以然。要是让永泽来说,恐怕就成了我的责任,与他毫不相g。〃
〃想必。〃我表示赞同。
〃可是渡边君,我并不是脑袋好使的女人,总的说来,有些迂腐和古板。什么人生观啦责任啦,怎么都无所谓。结了婚,每晚给心上人抱在怀里,生儿育女,就足够了,别无他求。我所追求的只是这个。〃
〃他所追求的却截然不同。〃
〃但人是会变的,对不?〃
〃你是说,到社会上几经风雨,几遭挫折,然后成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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