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你有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单白想,或许她真是病了。在两男一女的混乱关系中病态了,在对蓝溪同样处境的感怜下病弱了!
如果她信教,可能这个时候更加需要的是个神父,需要告解,而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学医的男生,说着似是而非穿透人心的话,自己就要傻不愣登地信任之,被其开解之。
可为什么,他一直抱着自己向未知的方向而去,她……却不再挣扎?
她的心,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定。
她需要一个树洞,一个以苍天大树的遒劲枝干挖去心,裹着厚重枝叶来阻挡任何飞鸟走兽进入的深沉之洞——眼前的人,可以吗?
单白垂下头,小巧的脊背僵硬着,不敢放纵地倚靠在陌生人的怀中。那种姿势实在太过缠绵,本不适合两个仍属陌生人的男女。
太暧昧。
男生俯视着怀中之人小小的脑袋,每一头发丝似乎都在叫嚣着倔强,每一个姿态动作都在言明她的立意和隔阂,不禁冷冷一笑。那笑容相比方才面对单白时露出温馨阳光式的笑意,好像本是两个人发出来的,让人本无法相信出自同一人的脸。
但是单白看不到。
男生脚上踩到一块碎石,猛地绊了一下,身子一倾,吓得单白惊呼一声,紧紧抱住男生。不经意间,两人身体紧紧相贴,单白惊惶未定地深深倚入男生怀里,低低喘着。
男生爽朗的音调在她头上响起,“抱歉,刚刚没有注意脚下。吓到你了?”
她苍白着小脸,却因着那歉意的语气,抬起头,对他勾起唇角,虽然勉强却带着安慰,“没事,没事,只是吓到而已。”
温和的语气,让男生愣了愣。
“你叫什么名字?”单白问道。
男生垂下眼眸看着她,“宗执。你呢?”
“宗……直?”单白却是笑道,“哪个直?弯的反义词吗?”
宗执似乎没听出来那是个腐女笑语,认真回答:“执着的执。”
“你一定是个固执的人。”单白这样说道,“学医的,应该有一种认真钻研,刻苦勤奋,以及固执己见的格吧?哈,我叫单白,请多多关照哦。”
宗执微微一笑,“你觉得呢?我固执吗?”
单白作出冥思苦想状,很是认真地想了想,回答:“你呢,不能说是固执,应该说是——黏人!”
“那你应该庆幸被我黏上。”他倒是很的样子,大言不惭,“太多女孩子要黏着我,反而被我轰走撵跑到哭,你应该庆幸,很庆幸,可以去买彩票了。”
“富家少爷也知道彩票吗?”单白微笑,但笑意却没有抵达眼底,“我以为,只有穷人才会整天去买那玩意,日思夜想做着发财梦。”
父亲生平爱好,除了他所谓的喝喝小酒,抽点小烟,只能不停换工作打临时工的他,好赌,爱买彩票,认为自己财运之一的劳作运早已被母亲克断,或许会在偏门上有所进展。
父母亲出事的那一天,母亲匆忙出门,只为了赶着在彩票机前拽回父亲,拦住他,不许他糟蹋她好不容易赚来的一些钱全部投入彩票市场——那些全部都是母亲用来留作她高中的学费。
只是没想到,那一夜,她从睡梦中忐忑不安地惊醒,听到的,却是邻居阿姨们嘀嘀咕咕着的惊天噩耗。
她们望向她的眼神,带着怜悯带着鄙弃或是什么的,她都不管,可是再也没有人能够以温暖慈爱的眼神,用悲悯却又故作坚强的口吻,对她说“女儿我爱你”……
她的世界,一瞬间天翻地覆。
可是怪什么呢?难道要去怪生贪婪的父亲?怪他好赌,从来没有在寄托他全部希望的彩票上捞回分毫,却反而将自己的命都搭在那上面?
就像航行于海洋之上的水手,飓风,海浪,逆袭,船毁,人亡……你能责怪的,是海洋上晴不定的多变气候?还是被咒骂着不够结实用力阻挡的船只?亦或是,没有赶上好天气出航,沉尸于海底的那个运气不好的你?
到了最后,她的心里,剩下的居然只有解脱。
“所以,”宗执忽然出声,打破了她的迷思,“所以我说,你看起来就是病入膏肓,无可救药的模样。”
单白挑衅地昂起小脸,“你能治好?”
对上她满是不屑的视线,他倏地笑开。赫然绽放的阳光笑容,好似一时间西湖满池的芙蕖大放光华,扑面而来的是沁人心脾的幽香,以及满目琳琅的清幽美景。
“你是实验品。”他并未摆出多么自信的姿态,却是如此稳健地回答。
两人拌嘴间,他抱着她,走入一幢别墅。
不知怎的,当他的步伐稳稳迈入她所陌生的又一栋豪宅,她忽然想起,在《情人》的开章,杜拉斯以那么突兀而英勇的笔触,仿如一部古旧的机器,发出嘶嘶哑哑沉疴一般的呓语。
“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地来告诉你,和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倍受摧残的容颜。”
她曾偷偷溜进离家有一段距离的老年活动室,那里人气冷清,却有一个小小的图书室,陈列着一些仍显簇新的书籍印本。
她偷偷翻阅,一连几天悄悄溜进去都没有被人发现。直到最后一次,她听到门外传来踢踏踢踏的脚步声,手一抖,沿着页脚便将那一张薄薄的纸扯了下来。
来不及看那上面被撕得乱七八糟,匆忙将书塞进架子上。等到她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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