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已然落下,它飘在空中轻盈打着旋,赑屃独身跪倒在南门之外,感受着体内的火热逐渐流失,他突然觉得好冷,胸口处剧振的传感也不复往日的强烈,像一枚萎缩在阳光下的香果,它已不能再迸溅出鲜美可口的浆汁,心脏连带着身体一起枯黄了,此时的他只需要一柄剑,骄傲的赑屃将一定要死在战场上的,如果不能死在敌人手里,那就倒在儒林军的军剑下吧,至少证明他是不败的,他没输给过外人。
可就在这时,漆黑的远天突然传来一阵雷鸣般的船坞声,大海的气息携杂滚落的雨水一齐席卷全城,那是潮汐才有的味道,如海底深渊般的压力,咸腥而温润,与城内滔天的怒火冲击到一起。
漫天的喊杀声再次响起,像一纹汹涌澎湃的白色巨浪,呼啸着从南门外奔涌而来,这股天降神兵绑着深蓝藤甲,古铜色的肌肤从肩袖处而下,那是常年被海上炎阳炙烤才能生出的颜色,身上还残留着海之国特有的水气,在这一夜海之雄狮登上了陆地,要把在暴风雨中积蓄的愤怒倾泻向苍穹城。
赑屃笑了,像是白色洪流中独立的银铁礁石,来自大海的战士们呼啸着从身边冲袭而过,他做到了,他为羽守来了援军。
眼下,是时候闭眼了。
城头上的城防军在这一刻甚至扔下手中钢剑,每个人都茫然而无助地望向被火光染红的天空,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船,这一艘艘悬浮于夜幕下的神船像是移动在空中的堡垒,它大到遮蔽了繁星,像新王般君临了苍穹城。
巨大的黑曜石雕饰悬挂在每一方神船的正前方,冷冽铁光向下倒影着城内炼狱般的景象,那是连烈火都浇不熄的狂潮啊,这些黑石相互勾勒着组成一柄神在人间的圣兵图案。
三叉戟!天啊,那居然是海神的三叉戟!
悬浮空中的神船竟来自那古老的海洋之国,风雨飘摇中的“honoroffable”,亚特兰蒂斯!
“居然是亚特兰蒂斯…”
“这些鲁莽的渔夫到苍穹城来干什么!”
儒林军到底是精锐,在短暂失神后也反应了过来,这些海狗到此是要侵略他们的家园啊,苍穹城不欢迎带鱼腥味的流氓,鲜花之道再次绽放,儒林军要为自己的军魂正名!
南门外是火与海的交融,王庭的儒林将士奋力抵抗着远道而来的侵略者,在蟒行的狼烟中且战且退。
而城民们早已忘了哭泣,他们只是紧紧相拥在毁败不堪的家中,祈祷着这个噩梦般的夜晚早些过去,承受太多反而麻木,他们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可就算是号称神在人间的武装——教会a区突然出现在苍穹城内他们也不会惊讶,赶紧过去吧,苍穹城从未像今夜这般恳切着新生的黎明。
就在所有将士都支援向南门的时候,一线狭长轻骑在王城中逆流而上,为首者是位美艳得不可方物的少年,可眼下他那令无数少女疯狂的面容都被藏在一顶金铭九竖盔中,七尺蟠龙镶菱锏斜指朝天,他身上染满了同袍的鲜血,乃至于那缕从龙盔中斜逸而出的金发都卷了红。
金盔上是只眉目狰狞,衔剑腾飞的龙角豺狼,他是令南亚平宁集团谈之色变,贵族宴会上最受女眷欢迎的桀骜之龙。
九龙将下第一杀将,睚眦将。
大火把苍穹城上空烧成了白昼,而他把这长天染成了红。
一列轻骑逆行伐上,马蹄飞腾一路枯骨,如果九华王今夜有算不到的遗漏,那就是睚眦将的突然倒戈,如果不是这条杀龙在城心生生隔断了四方援军,羽根本等不来亚特兰蒂斯的支援,他一人手上的血比其他龙将加起来都多,说来也嘲讽,睚眦今夜杀了有生以来最多的人,可他们并不是墙外的敌人却是儒林同袍,他们中的大多数还和自己喝过酒,在每一个睡眼惺忪的清晨一齐操练…
在黄种黑发的苍穹城,关于他的传说像那头金发一样耀眼,七岁杀人戴罪入伍,十三岁随儒林军北征叛国诸部,沙场上他连斩敌将二十七首,立下了赫赫战功,十八岁那天他扫平霍乱七部攻入蛮庭,本是胜券在握的他却桀骜地给了蛮王一次机会,如果蛮王在赤身肉搏中战胜了他,那他便原路率军回朝,管他九华王怒火连天,他偏要让自诩武力超绝的蛮王心服口服,那夜他醉卧汗座以王首做夜壶,他从来不正眼对鲜花,甚至大逆不道地在贵宴上斥责王上,说九华花道是优柔之道,王上本木倒置乱了军纪。
平民们说他是群鸦环绕的不详恶鬼,可军人们却对他敬如军神,眼下睚眦快马加鞭驶上王殿,腰间悬挂的首级随着梼杌马跃动不止,那是一个清秀的少年,眉宇间凝结着英气,倒是与羽有几分神似,同样有张凉薄的唇。
睚眦揪住飘散在头颅四周的黑发,高举空中一路长喝。
“次子已死!王战已歇!”
“次子已死!王战已歇!”
这声音传遍苍穹城的大街小巷,虽然颤栗中的人们不知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什么是次子,九华不就只有羽这一个王子么,但无论如何,这肯定是件对九华意义非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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