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了哪一步。
她的长发被挽起,紧紧在头顶盘成发髻;
细细的绒线在脸上划过,带走细小的绒毛,带来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微痛;
茉莉粉被轻巧的揉开,眉黛描画出微弯的弧度,想起幼年曾见过的一张青青红红惨白的新娘子的脸,刘拂突然庆幸起自己是请春海棠来操刀。
便是宫中女婢的梳妆手法,也比不得金陵城中的春老板。
她到底也是个俗人,期待着在成婚这日,将最美好的自己与心上人分享。
“好了,我的祖宗,快睁开眼瞧瞧有哪里不满意?”
春海棠的声音,打断了刘拂难得的胡思乱想。
镜中的人,确实美貌非常。刘拂十分满意的左瞧右看,只觉自己若是个男儿,怕也会忍不住动心。
当视线被大红喜帕遮挡住时,刘拂垂下视线,望着仅能看见的脚面,轻叹了口气。
她抬起手来,捉住一角的璎珞,用手指细细摩挲着上面繁复的花纹。
倒是可惜了绣娘的一番苦心了。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盖头可不敢摘!”
视线重新开阔起来的刘拂微微摇头,目光坚定:“默存不会在乎这个。”
她的与众不同,是打从出生起就已注定了的。
既然今生已能全了从忠信侯府出嫁这个念想,又何妨再任性些呢。
···
这场婚礼,办得极尽繁奢,又极其简单。
刘拂梳妆完毕,眼前只有凤冠的流苏略略遮挡了容颜。
她大大方方由刘平江背着,在观礼众人的惊呼声中,一步步由忠信侯府中走出,走过早已候在府外的周行,进了花轿。
如他所料,在两人对视的瞬间,刘拂只在周行眼中看到了满满的惊艳,无有一丝负面的情绪。
花轿摇摇晃晃,绕城两圈,终于到了祁国公府上。
既没弯弓射轿门,亦没提裙跨火盆,那些对新嫁娘含着打压蔑视的习俗都不存在,唯有周行珍而重之的携手并肩,牵着刘拂步入祁国公府正门。
拜过天地,便由前来代圣上相贺的皇太孙顶替了祁国公的位置,受了周行与刘拂的第三礼。
待全了礼数后,从洞房之中走了一圈出来的刘拂就已撩起眼前的金线,与周行一道在席间谢过前来的亲朋。
不论是护在新娘子身边的,还是立在新郎官身后的,具是同龄人中一等一的人才本事。
席上宾客所见,只有夫妻一体,同进同出。
虽是不合礼数,可是再如何古板的老学究看着眼前一幕,也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来。
气定神闲饮酒致谢的刘云浮,仅需一个眼神一个笑容,就足以证明她便是出嫁了,也绝不会成为任何人的附庸。
她笑望着周遭的至交好友,唇边笑意满是志得意满,不带丝毫新娘子应有的羞怯局促。
及至喝到面颊晕红,才与周行一道被送回了洞房。
老翰林张了张嘴,到底叹了口气。
“老哥哥,主人家大喜的日子,不论有什么心思,都要收着些好。”
与那泡在书中不愿出来的书虫不同,老翰林身边坐着的中年人早已看出周行的未来大有可期,不由出言劝道:“你便是做他上峰,也不过是一时半刻的……”
不料此言一出,那翰林老侍读脸上神色就愈发难过:“我是恨,却是恨家中儿子年幼,与那刘云浮年岁不甚相当。”
同样有此心的,席上不止他一个。
“……女学将开,前路待探,刘云浮便是嫁为人妇,亦有重担需得她抗……”
“……她之成就怕是不止如此,倒是周默存仍是个六品储相,看不出端倪……”
挽着周行手臂的刘拂戳了戳他腰间,轻笑道:“你可听见了?李相爷说你配不得我呢。”
周行也不气恼,反以为荣,捉住刘拂的手低笑道:“那我也唯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以求早日追上娘子,与你比肩而立了。”
“什么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先生我教你多年,竟只教会这个了么……”刘拂嗤笑,却在对上周行意有所指的目光后哑了嗓音。
她轻咳了一声,低垂下视线,躲开对方似要着了火的眼神。
“你唤我什么?”
周行蹲下身,强使她与他对视,再避无可避:“娘子。”
男人的声音温润和煦,如山间清风使人醉心于其中。
“娘子。”他握着刘拂的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其事,“这洞房之中,除了娘子,我还能唤你为何呢?”
似是被他满是深情不见底的目光所慑,刘拂不再躲闪,直直望进周行眼底。
她微弯下腰,低头以额头贴着他的额头。
两人鼻尖对着鼻尖,炙热的气息互相交换,似乎连身边的空气都变得火热起来。
望着那近在咫尺的俊俏容颜,刘拂轻舒口气,似是叹息,又似是无尽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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