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上,搬演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隐孽与主母一样,赏戏赏得极为入神,毕竟两人都喜听穰原的雅音。两人又极有默契,总是在同一个段子、节子拍手喝采。
寻奴坐在一旁,细缓地刮玩着茶盅的碗盖,平静地看着这幅诡异的景象。
这里不是一般剧院,是寻家宅里自用的戏台。她身在自家的地盘,却必须受锢於这男人的监视,而厉害的是,不见男人有任何赧态,完全把寻府当成自宅一般活动。
她对自己的耐力感到惊奇──为何她能够忍受这个男人如影随形地缠她这麽久?
自从在銎江水矿场与汤国技师照面之後,已过了四天──让人时时刻刻焦心,宛若四十年般漫长的四天。
她为自己的妥协感到厌恶,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疲惫。她难道只能在这男人的眼皮底下坐以待毙?
她吁了口气,放下茶盅,起身离席。
「当家,戏还没演完呢!」隐孽的视线还在戏上。「去哪儿啊?」
寻奴转身,冷淡地答:「夜深了,大人,妾身得歇下了。」
隐孽这才细细地打量起她。
他笑得深不可测。「真的吗?」
「大人已在寒舍居上四日,难道还不明白妾身作息?」她讽他。
「当然明白。」他喝了口茶,说:「我还知道,当家是个教人片刻不能离眼的女人。不但生得太美,也生得太聪明。」
他这声夸赞,言不由衷,徒增人反感。
「老实说,我得放一万颗心在你身上,才能不让你从细缝里溜走。」他走上前,牵起她的手,不论是他口中说出的话,还是他面上的表情,都让人恍惚,以为是深情。「你总想从我身边逃开,真让人心疼啊,当家。」
寻奴知道,这都是作戏,为了玩弄她、嘲笑她。她抽开手,回道:「妾身体谅大人的疑虑,方挪出空房让大人住下,如此妾身想要自清的心意还不够明白吗?」
他可恶地呵笑一声。「是,够明白。」
寻奴很清楚,绝不能妄动,隐孽要激的,不只是汤国技师,他还想挑衅她,并且如观好戏般的,等待捕捉她一如他预期的反应──急着与汤国技师密商,急着将那份与汤国签订的合同藏起,甚至是焚毁。
他想试探她、监视她,若是抗拒,反而是欲盖弥彰。何况这恶质的人已祭出令牌,教人不得不从。
但她总隐隐觉得,隐孽的居心,不只如此。
此时,有奴仆来报:「夫人,外头有位官人要见隐孽大人。」他畏惧地扫了一眼隐孽。
不等寻奴回话,隐孽俨然是家主似的,自顾回道:「带他进来。」
寻奴不悦地瞪他一眼。
隐孽读懂这眼神,笑着安抚:「抱歉,当家,公事。」
为了洽公,隐孽甚至要求她必须允许大大小小的官吏自由出入寻家。
一名风尘仆仆的走查吏赶了进来,满头汗水。他见寻奴在一旁,一愣,便要趋近隐孽,与他耳语。
一股冷栗,忽然窜上寻奴的背脊。
有事,有大事。
「等等。」隐孽却止住他,指使小婢。「给他拿条巾子。」他慢条斯理地说:「把自己擦乾净了,再靠近我。」
走查吏一阵羞赧,寻奴也惊奇这时他还有洁癖。
巾子来了,走查吏将汗擦尽,方与隐孽耳语。
寻奴细察隐孽的反应,表面冷静,心上却是胆颤心惊。
然後,她看到隐孽笑了──笑得很开朗。
当他看到她正瞧着他,他甚至得意地笑出声来。
声声邪恶。
「辛苦了,下去休息吧。」隐孽挥开小吏,忍着满溢的笑意。
走查吏离开後,隐孽拍了拍坐皱的袍子,对寻奴说:「当家不是要休息吗?这戏我也看腻了,我们一块上楼吧。」
寻奴屏息地跟他上楼。
「当家,想知道方才那小吏传来什麽捷报吗?」
走在前方的隐孽,回头问她。
她一怔,被动地问:「是,什麽?」
「我想先请教当家一个问题。」他没有回答,反问:「寻家,到底是要这批拓团,做什麽?」他的音节顿得分明,顿得意味深长。
寻奴力持镇定。「大人已经知道的,学习班。」
「对,采水矿的学习班。但,酬劳呢?怎麽算?」
「万两银票,与逐月配铜。」这个问题已经太多人问过了,寻奴马上回答。
「配铜是押过官印的吗?」也就是经玉漕官方核可过的合法铜货。
寻奴骑虎难下,若说不,这配铜就是违法私铜,说是,就是撒谎。
她不知道隐孽是不是就是等着她撒谎。
但她不能不撒。「是。」
隐孽笑咧着嘴,像得逞的豺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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