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蕴心口那抹冰凉,因她的“未婚妻”三字而烟消云散。他凝视着她问:“然而,你终究还是一意要为夔王做事。”
她点头说:“滴水之恩,尚且要涌泉相报,夔王于我有大恩,如今他遇到难处,我纵然结草衔环,也要报答他的恩德。”
王蕴不再说话,只点了点头。
就在车内气氛变得幽微之际,马车徐徐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王蕴隔着车壁问前面的车夫。
“前方雨雪路滑,有一辆马车倾覆在路上,附近坊内人正在搬运马匹和车厢,请公子稍等。”
王蕴“嗯”了一声,抬头看外面正是太清宫,又见人群一时不会散开,便对黄梓瑕说:“好像听到里面的钟鼓声了,我们到太清宫里看看,是不是在打醮?”
黄梓瑕便下了车,跟着他一起到太清宫内去。道士们都是熟悉王蕴的,上来延请他入内,笑道:“王公子来了,请容我等敬奉香茶。”
王蕴与黄梓瑕跟着他们进入暖阁一看,两人都怔了一下。
夔王李舒白已经坐在那里喝茶了。想来也是,他的车马只早他们一步离开大明宫,这边道路堵塞的时候,他应该也是被迎进太清宫来了。
可已经撞在了一起,再转身出去自然不好看。
王蕴低头微笑看了黄梓瑕一眼,忽然携住她的手,领着她向李舒白走去,说道:“王爷今日也在此处,真是幸会。”
李舒白没有回答,他的目光一直定在黄梓瑕的脸上,连他牵着的手都没多看一眼。他凝视着黄梓瑕,神情尚未变化,眼中的光芒却一时恍惚,纵然是素来处变不惊的人,此时手腕也微微一颤,手中的茶盏轻轻一晃,已经滴了两滴茶水在他的手背之上。
他垂下眼,将手中茶盏轻轻放在桌上,然后抬眼看着携手而来的他们,神情平静得几乎僵硬:“蕴之,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托王爷鸿福。”他说着,拉黄梓瑕在自己近旁坐下,又问,“下官未婚妻黄梓瑕,王爷该认识,不需介绍了吧?”
李舒白冷冷一笑,目光依然盯在黄梓瑕的身上,缓缓说道:“自然认识,我曾与她破解当初你族妹失踪之谜,也曾破过同昌公主暴亡一案,更曾带她南下蜀地,助她洗雪冤屈,祭奠家人。”
黄梓瑕听得他声音平缓,却不由觉得心口泛起一阵弥漫的酸楚,只能垂下头,怔怔望着手中的茶盏。
王蕴不动声色地笑道:“是啊,多承王爷厚爱,为我未婚妻梓瑕洗脱冤仇。不日我们将回蜀地成婚,届时不知是否能过来向王爷辞行,不如就趁今日巧遇,先行谢过王爷。”
他分明有意在“梓瑕”面前加上“未婚妻”三字,李舒白何尝不知晓他的用意,当下只冷冷一笑,目光转向黄梓瑕,见她只低头不语,顿觉胸口一阵血潮涌上来,让他气息噎住,一时心跳微微一滞。
“何必客气呢?”李舒白后仰身体,靠在椅背上,缓缓说道,“本王也曾亏欠黄梓瑕许多。至少,在有人意图行刺时,本王当时重伤濒死,是她将我从鬼门关救了回来。若没有她的话,本王如今已经不在人世。”
听他这样说,“意图行刺”的王蕴顿时眸色沉了下来,虽然还敷衍笑着,但尴尬的气氛还是笼罩住了三人。
“而且……”李舒白的目光落在黄梓瑕身上,又徐徐说道,“你未婚妻当初为洗雪冤屈,自愿进了本王府中做末等宦官,有文书凭证,如今还登记在夔王府卷宗之中。如今本王倒想问问王统领,你要娶本王府中的宦官,又要如何对本王交代?”
王蕴没料到李舒白居然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不由得反问:“王爷的意思,如今黄梓瑕还是夔王府宦官?”
“画押名册尚在,未曾注销。”李舒白淡淡说道。
“然而天下人都知道她是身怀冤屈,才会化身小宦官进夔王府,寻找机会为父母亲人复仇。如今水落石出,王爷又何苦追究她当时的托词呢?”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相信每个触犯律法之人都有苦衷,但若因此而不加追究,又要如何维护夔王府律令森严,朝廷又如何树法立威,令行禁止?”
他们二人面色平和,一副亲善模样,唇枪舌剑却毫不相让。黄梓瑕不由得暗自叹了一口气,明知道此事是因自己而起,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沉默坐在旁边。
王蕴无奈问:“王爷的意思,是要阻止下官与梓瑕这场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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