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驻步,回身却见小娃儿咯咯呵笑,客晟眉峰轻挑。虽是撒了个无关痛痒的小谎,我面不改色,支着两条小胳膊,将张牙舞爪的旻夕递到他面前:“喏,好生接着,如果摔了本宫的宝贝郡主,本宫唯你是问。”
不复适才与祖父剑拔弩张的森漠,凝望旻夕纯恬的笑颜,y翳渐散,他淡扬起唇,探手稳稳抱过孩子。舅甥俩相笑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难得出宫一次,你就尽回地主之谊,带本宫在枺莱城里走走可好??br /
旻夕已是皇室中人,甥舅二人见上一面,实是不易。隐知我话中真意,客晟望了眼怀里的小娃儿,正要点头,可余光瞥见徐步而来的黑衣男子,轻抿起唇,不置可否。
“稍等。”
回首望见朱雀守面无表情,冷望客晟,眸中凝冰。我干笑了笑,走过去将不甚友善的男子带到一边:“替我将帷帽取来,趁戌时前,我想在城里走走。”
听我临时起意,面前的男子皱拢了眉,可怎般劝说,仍是拗不过任性的亲王,惟有无奈轻叹,依言折返马车,取了帷帽递到我手里。待是掩妥,替旻夕摘去双髻上的白菊,我径自牵了小手走在前方,可至一处熙攘街晟一身不菲华服,却若侍从,尾随一个女子,纷纷侧目而视,适才意识这个时代尚未开明到女尊男卑。既是微服出巡,自不能过分招摇,我半撩起轻纱,向客晟使去眼色。他会意,淡然上前,隔着旻夕与我并肩而行。可又顾此失彼,客家幺孙丰神俊朗,惹人瞩目,俨然一对大户人家的年轻夫妻带着小女儿游乐,虽是羡煞旁人,却令尾随在我身后的男子黑了脸,神色愈渐冷凝。
“妈妈……”
孩子天性敏感。隐察微妙的气氛,旻夕拉了拉我的手,满脸不安。冲她安抚一笑,望见远处有人卖糖葫芦,带她走过去,刚要开口,却是想起吊唁后本要回宫,未揣分文,忙是转首去寻金主,可两道身影自眼前飞掠而过,愕然回眸,两串糖葫芦已然同时递至眼前。
“你们可是存了心让我女儿得蛀牙……”
我干笑,左右为难。底下的小娃儿许亦是一个头两个大,嘟起小嘴,两边瞅瞅,接了舅舅,得罪义父,比来比去,不甚划算,最后还是只有我这个倒霉娘亲出面,接过舅舅手里的递给外甥女儿,即又朝神情冰冷的义父大人微是一笑,大大方方,自他手里接过裹了厚厚一层白糖的糖葫芦:“刚奔了丧,得甜甜嘴,去去心里的晦气。”
知我不喜甜食,仍是接来吃得有滋有味,朱雀守适才面色稍霁,淡然一笑。许是亲王与侍卫之间这般无拘无束,怎生逾常,客晟深望了我们一眼,尔后一路虽是神色如初,却是愈发沉默,旻夕拉他的手,亦不搭理,惹得小娃儿情绪低落,直待走到一间人声鼎沸的酒肆前,望着慢悠码步的小可怜,我叹了口气:“头一回走那么长的路,是该累了。”
虽是有心锻炼她的脚力,可走了半个时辰,仍不吭声,亦该好生夸赞。权当奖励,征得两个金主首肯,抱起耷拉下小脑袋的女儿,走进这家据说颇负盛名的酒肆。
“几位客倌有礼。”
许是往昔曾经光顾此地,记性颇好的小二一眼认出客家的幺孙大人,亦许是蔺少初一案令客晟名声大震,成为百姓心目中的在世青天,对之极是敬重,殷勤引我们上楼,原要腾间雅室,可见我望着临栏而设的空桌位,机灵的年轻人低首望了眼旻夕,见她和客晟颇是相像,恍然大悟,冲我笑道:“夫人若要那里的位子,小的这就替您去张罗。”
常言外甥多似舅,难怪被人误会,反正这苍夫人也是夫人,我淡笑了笑,坐下后俯瞰楼下车水马龙的街市,回想当年在栎城的松月楼,因是梵家公子只得落座角落,不无慨叹:“有个有钱有势的朋友真是方便,总算得了张可以看风景的桌。”
知我暗指当年逸事,朱雀守目露淡笑,心照不宣。客晟不知内有玄机,可听我市侩的调侃,邃眸隐现笑意,与我凭栏对坐,木头却是杵立一边,令他与客晟共坐,实在强人所难,我抱过旻夕坐在膝上,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站着反而惹眼。”
虽非第一次与我共桌,可与我并排而坐倒是头一回。见他犹豫再三,我眉峰一扬:“如果于心不安,这顿饭就由你来掏银子如何?”
听我公然讹诈他本便微薄的俸禄,朱雀守苦笑,却亦释怀,在我身边坐下。许是见我们既似主仆,又似朋友,既不生分,亦不亲密,客晟惘色渐深,然不深究,偏首望向底下如潮人流,若有所思。见对座这位锦衣玉食的贵公子摆出悉听尊便的架势,我只得将点菜的苦差事推给请客的金主:“今儿你做东,随意。”
前生很是头疼这须得平衡彼此喜好的阵前仗,乐得将烫手山芋丢给往昔将山珍海味视作家常便饭的皇太子殿下,搂着昏昏欲睡的旻夕,凭栏远眺落日。
夕阳缭雾,夜至深处,缘尽湮灭。当年为了敷衍苍秋,随口说出的化名,而今想来,有些一语成谶的意味,颇是迷信地忖着当初该给自己取个喜庆一些的名字,下意识怅笑,兀自出神,直待听到隔帘而坐的两个商贾谈起赋税,颇是兴味,洗耳恭听百姓心声。
“看来往后棉商和布商可要翻身了,改明儿我也找块地,辟片庄园载植棉树,种桑养蚕,许比现在单贩香料要赚得多。”
“说得也是。减低棉税,老百姓以后也能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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