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他即将要见到十多年未见到的两位师兄李霄将军和高洪波,心中就涌动起某种喜悦和激动的情感,这种情感很久没有了。
那年他的师兄宫铭先也即智悟和尚死时,他应邀出席了宫副参谋长的追悼会。那追悼会规格明显比宫铭先副参谋长离休后所享受的副军级待遇差许多,完全是低规格的草草了事。他为宫铭先感到悲哀。老宫早年为国军营长,后来投身革命,学了半辈子的马列主义唯物论,晚年竟然痴迷上了那个什么功的,这功后来被宣布为邪教了,邪就邪在有病竟然不吃药,急得女儿宫殿特地上山求他劝劝她的老父亲。他特地引用了佛经中的话来批驳那个功的师父是歪曲佛教,滥用佛教用语完全是一派妄语,是惑乱身心,引人入迷途的魔咒。他还特地开了几服药方嘱宫殿交她的父亲服用。宫铭先还是死了。他死于“痴瞋”之心。追悼会结束后。宫殿求他留下点什么,他略一思索,即蘸墨写下了郑板桥的一首《为侣松上人画荆棘兰花》的那首诗:不容荆棘不成兰,外道天魔冷眼看。
门径有芳还有秽,始知佛法浩漫漫。
不久五莲山金莲寺慧空法师墓前又发生了那桩骇人听闻的杀人j尸案,真正是万事皆有缘,当年抗日战争的护法战场。杀人犯的外祖父宫铭先率领五莲山抗日僧侣大队与日寇血战,血染战袍,尸横遍野。未想到的是五十多年后,他的外孙文剑光竟手刃按摩女陈梦桃,在杀人j尸后,抛尸墓地。从抗日英雄到邪功痴迷者的转变,从英雄后代到杀人犯的蜕变,是不是都能看到人性演变的轨迹呢。世事的无常,人生丧失本性后的堕落,造出种种恶迹来,也只能在茫茫苦海中流转沉沦,受无量痛苦了。
文剑光杀人伏法后,母亲宫殿痛苦万分,她再次探访五莲山向大师请教摆脱痛苦的良法,他送给她几句话:“见色闻声,随处自在”,“向异类中行,随类自在”,“不昧己灵,尊贵自在”,保持自己的本性,不受环境的左右,以一种大慈悲的心态对待众生,烦恼自无常。现在宫殿这闺女的心态已调整得非常好了。她去孤儿院领养了一个女孩子替儿子去偿还那永远也偿还不完的孽债。
大师成天接触大量的善男信女,用佛法来超度众生,受到众生的顶礼膜拜,却超度不了自己的烦恼。地藏王菩萨有言:“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度尽众生,方证菩提。”我度众生,谁人度我?他就是陷入无尽的烦恼中。
他捧着侍僧奉上的汤药,慢慢地呷了一口,微微皱了皱眉,他感到这药真苦。这苦涩就有如他心中充满的痛苦,他日渐羸弱的身体仿佛熬干了油的灯芯只剩下孤灯残照了,很快就会油干灯灭,追随先师慧空大师的身影而去,他是懂医道的。医书上说:胃者腑也,又名水谷之海,与脾为表里。胃者人之根本也,胃气壮,则五脏六腑皆壮,足阳明是其经也。胃气绝,则五日死。
一个多月来,他已感到自己大限将至,饭食难以下咽,腹中胀气,大便困难,四肢关节疼痛,不能安卧。脉象虚而弱,胸气促而短,如今只是在汤药中下了少许麻醉剂才使自己维持着短暂的、虚假的健康,他为的就是在今天了却自己的宿愿,他也就死而无憾了。
他将选择摆脱人生烦恼之途到西方极乐世界,使自己躁动的灵魂得以安息,使自己病痛的躯体得以解脱。俗世义利纷争当有宁静,众生充满痛苦、贪欲、瞋恚、矫慢、愚痴、猜疑。丛林虽是讲“度一切苦厄”“五蕴皆空,六根清净”的,但是僧众们经照念,实际也是心存许多贪念的,心口不一,言行不一之事甚多。就连自己修行六十多年,自命得道高僧也未能免俗呢。临了,还是禁不住世俗名利的诱惑,上了朱伯仁、段玉芳的小圈套,去出版什么劳什子的《智仁法师传》,想着为自己树碑立传,结果却被骗去16万元,闹得丛林中僧众都当笑话讲,这才真正是得不偿失,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也是义利之心尚存,名利之山难过呢,痴心难改,就会干出蠢事来。自从省出版印刷局那位秦副局长带着省“扫黄打非”办的工作人员送回了14万元被骗款后,这事就成了他的心病,成了丛林中茶余饭后的笑柄。过了不久,秦局长的部下魏武斌又带着稽查队的人上山调查李慧敏书记《养生精华》一书非法所得35万元捐赠寺院的问题,又使自己的声望下跌到了极点,丛林流言纷纷。
在这样的氛围中他淡出僧界,使自己的宗教生涯打上了一个并不圆满的句号。五莲山佛协上层虽未明说,但是了悟等人言谈举止中已不太将这个方丈放在眼中了,就连五莲山五峰八十二寺的住持会议,商议寺院经济改革的大事都未通知他参加,显然已不把他这个方丈放在眼中了。未听取他的意见,主持会议就决定八大有影响的寺庙将收取门票,并准备组织武僧表演团出山进行营利性演出等一系列有违传统佛规的做法。看来了悟只等他哪天归西后,就举行升座仪式了。他觉得五莲山是佛教胜地,并不是单纯的旅游景点,佛教是一有影响的宗教,并不是企业,搞什么经济活动呢!宗教就是一种信仰,是讲究纯洁性的,每年国家拨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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