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网络,茹嫣度过了儿子离去后最寂寞的头几个月;因为网络,茹嫣听见了自己多年失声的歌;因为网络,茹嫣写下了那许多自己看来也让人怜爱的文字,让她发现了自己从未正视过的才华与天分。她不光在自己的论坛和文集里贴一些自娱自乐的文章,几家报纸杂志也跟她联系上,要发表她的几篇东西,还向她直接约稿。因为网络,她有机会看向自己的内心,看向自己过去的生活,看向许许多多自己不曾了解的地方。
27
在北京开会期间,梁晋生好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没有任何信息传出来。茹嫣忍不住,装作不经意地到江晓力办公室去办一件事。江晓力问起他。
茹嫣说,去北京开会了,你不知道,左邻右舍的?
江晓力说,你们都已经过河了,还会对我这个桥说什么啊?有电话回来?
茹嫣说,没有。
江晓力说,正常。你想想现在什么时候?上上下下的,弦绷得紧呢。
茹嫣说,绷得连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江晓力说,你老爸也是过来人,怎么不懂共产党这一套啊?当年“九大”的时候,我老爸悄没声息地突然失踪了几个月,家里急得老猫抓心一样,以为又给谁关了起来,问谁谁都说不知道。直到“九大”开完,他老人家才兴奋不已地打来电话,劈头盖脸就说见到毛主席了他老人家红光满面神采奕奕……男人一进官场,家就不是个什么了。你可要有思想准备哦。
梁晋生给茹嫣打电话的时候,已是将近一个月后,人在美国。这种突然拉大的时间空间距离,让茹嫣感到那个中秋月夜变得不太真实了。他说,还得半个月才能回来,看来,真得穿大衣去看月亮了。茹嫣那天有些冷淡,她不是故作嗔态,只是觉得有些失落。他听出茹嫣的冷淡,笑着说,我刚刚到,这是我给国内打的第一个电话。把你的手机号码告诉我,这样方便一些。我们的时间是反着的呢。茹嫣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将买手机的事给忘了。他说,我马上叫人给你送一部来。茹嫣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心想,人家忙成这样,你还什么都不是呢,凭啥不悦?想想自己也笑了。忙说,我待会就去买,我们这条街上好几家呢。你别弄得满天下都知道,市长给谁买手机啦。
梁晋生最后问茹嫣,在美国想要点什么?
茹嫣说,一箱热狗,刚出炉的。
那天梁晋生来电话之后,茹嫣就去买了一部手机。几天后,梁晋生又来电话时,她将手机号告诉了他。梁晋生当即就断掉茹嫣的座机,打到她的手机上来,验证无误后才放心。此后很长时间,这部手机实际上只有梁晋生一个人用。
梁晋生是十一月中旬回来的。那天晚上下飞机后,他就直奔茹嫣家了,到了楼下才给她打了电话。茹嫣的心一下咚咚咚咚跳起来,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感,不是害怕,也不是激动,是糊涂了。丈夫去世三年,除了儿子以外,家里还没有男人进来过,更不要说这种已经进入某种特殊关系的男人。她打量了一下房屋,还好,自己平日是一个爱整洁的人,都还看得过去。接着他就按门铃了。茹嫣打开房门,看见梁晋生气喘吁吁,抱着一只大纸箱,笑眯眯站在门外。梁晋生说要换鞋的时候,茹嫣才想起来家里没有给男人穿的拖鞋,慌乱地说,就别换了,我这儿没有你穿的鞋……梁晋生便甩掉脚上的皮鞋,穿着袜子走进门来。他将那个纸箱放在茶几上说,你要的东西。
茹嫣说,什么呀?
梁晋生说,热狗。我买的时候,刚刚出炉。
梁晋生装模作样用手摸摸纸箱,这会儿大概不热了。
那纸箱用很漂亮的彩纸包装着,上面还打了一个大花结,像装着一件价值千金的贵重礼品。
梁晋生说,打开看看?他们西方人接到礼物,都要当面打开,要不就不礼貌呢。
茹嫣想,肯定是一件别的东西,哪会是什么热狗呢。
那杨延平倒是先嗅出了热狗的味道,心急火燎地冲着纸箱乱叫起来。
打开一看——真是热狗,一个个用纸袋装着。茹嫣终于大笑起来,全中国只有你一个人从美国带回过这样的东西吧?
梁晋生说,文革的时候,有一句很时髦的话,还记得不?毛主席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他也笑了,打开一包闻闻,自己就先咬了一口,还好,没坏,放冰箱,够你吃半个月。
茹嫣心里一热,一语双关地说,这正是我想要的。
梁晋生自得地笑笑,看来我没有买错。
见梁晋生已经开口吃起来,杨延平更是急了,站立起来,双手平伸,一副讨要的样子。
茹嫣说,你这样真是没出息。你太丢人啦杨延平!
梁晋生便将热狗里夹着的香肠给了它。
那一刻,茹嫣有了一种冲动,想扑到这个男人的怀里,让眼泪流淌在他的胸前。但她接下来的动作却是指了指沙发,说,坐吧。
梁晋生在长沙发上坐下,茹嫣将一只单人沙发拖过来,隔着茶几与他相对而坐。
茹嫣说,你从前也这样浪漫吗?
梁晋生说,没有。
茹嫣说,让谁教会的?
梁晋生说,我很晚才明白,其实我们每个人的时间都不多。
茹嫣说,特别像你,还有许多时间要献给官场。
梁晋生说,是。不过也快结束了,还有两三年吧。还有救药,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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