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淼看向他,绷着脸点一下头。
子释瞅瞅对视的两人,自动在脑子里配上金色电光和噼僻啪啪的火花。如果不算昨天匆匆照面,这两人确确实实真的好久不见了。一时间浮上心头的,竟是某种类似悼念青春的惆怅。
轻轻咳几声:“三水兄,随便坐吧,恕我病中失礼。桌上有茶,三水兄不介意的话,请自便。”
长生挑起眉毛:“你若怕有毒,也不必勉强。”
“长生……”子释扯扯他衣袖,唤一声。低沉温柔,夹杂着嗔怪与劝解,两个听
众都禁不住酥了一把。
长生心道:平常怎不见你这般唤我?这会儿在他跟前演得起劲……啊,不对,就该在他跟前演得起劲,当然,最好平常也这般唤我……
“哼!”罗淼拉过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他看见顾长生,不,符生,穿着黑底嵌红绣金龙的袍子坐在床沿,气派得叫人除了皇帝两个字想不起别的。明明认得他就是当年打过交道的少年,却丝毫拼不出从前模样。倒是旁边白得月牙儿似的李子释,乍一看变了不少,再看看还是那样。昔日言笑举动自然从脑子里冒出来,越看越熟。
长生端起碗:“快凉了,喝完再说话。”
罗淼这才注意到周围飘散着药香。
那两人一个坐在床边,一个靠在床头。坐在床边的端碗拿勺往前送,靠在床头的低首张嘴往下咽。没有更多声音,也没有额外眼神,安静、随意、从容。
罗淼无端端看得心慌脸热。多年以前悬崖边草丛中花树下撞见的那一幕,不停在脑中回旋,转得头晕目眩。攒了多少愤恨,积了多少怨怒,预备了多少质问与审判,统统憋在肚子里,不知如何发作。
“咳!咳……”
长生放下碗,一面轻轻拍着子释后背,一面拿起帕子擦拭。瞧见腮上咳出一抹殷红,哪里还记得是演戏?挪过去搂在怀里,赶紧揉胸口:“别着急……忍住,不许吐出来……”知道他咳得厉害必定头疼,把一只手贴到额上。
半晌子释才歇过来,睁开眼睛望着罗淼:“罗兄。我有很多事想问你。想必,你也有很多事要问我,所以特地请你来……”
长生忽然打断:“今天算了好不好?过两天再说。”
“没关系。”子释摇头,“长生,我不想拖着。何况,罗兄本不是外人。所有的事,没什么不能摊开来说的。
冲罗淼一笑:“三水兄,眼看咱们认识差不多九年了,真算得上老朋友。天南地北兵荒马乱的,中间有缘,加上这次,一共碰了四回面。”
罗淼想:居然有九年了么?难道只见过四回么?……
“说起来,四次里头有三次,都是你打我的主意,找我的麻烦,吓我一大跳。想当年头一回遇上,你偷了我干粮,害我受惊,病了一场。后来在西京城里,你借我的关系,顺走我家财,害我欠人情。这一回更彻底,直接伙同别人,来要我的命。”
罗淼本来假装镇定在喝茶,听到最后,手指一松,杯子落到桌上,茶水溅出一大片。
张张嘴:“子释……”
“我不过欠你一个过江的恩情,若说还,单凭西京城里保住你们几条性命,便已经连本带利还个干净。我李子释要做什么,向来无须跟谁交代。赔笑也好,卖身也好,投敌也好,叛国也好——世人无聊,我却没空。可是我觉着,罗兄是位值得一交的朋友,有些事,还想要问一问。或者你未见得拿我当朋友,这个我倒也无所谓……”
“不、不是……”
子释盯住罗淼:“罗兄这么讲,可见至少曾经也拿我当过朋友。这些年许多无可奈何身不由己的变故,一时也说不完。我只想请问罗兄,无论如何,长生和我,总算与你相识多年。花二叔西京求援,你从头到尾亲身经历。我李子释是什么样的人,跟顾长生是什么关系,西京朝廷是什么局面,那傅楚卿又是什么角色——白沙帮上下及花家众人,唯有你知晓最多隐情。他傅楚卿如何胡说八道,别人相信情有可原,你难道就能深信不疑?这里头的是非曲直,别人道听途说尚可,你难道丝毫不曾用心想过?”
罗淼望着他,缓缓摇头:“不是没想过,但是……”
子释直起腰:“我知道你有大是大非,有国仇家恨。就把这些都算,三水兄,我只问你一句——你明知道来杀的人是我,怎能如此不问青红皂白,不经考量求证,提了刀子就往我身上招呼?”
他语气恹恹的,神情沮沮的。唯独一双眼睛清伶中含?委屈与责备,?得罗某人如坐针毡。
“子释,不,不是……要杀的人……不是你……”
子释面容冷若冰霜:“哼!为什么要杀的人不是我?别人不知道,你当然知道,对不对?”
“……”
“莫非你很想看我沦落到求你一刀给个痛快的地步?”
罗淼沉默着。终于点头:“是。我会。
抬头看向对面两人:“我知道傅楚卿的心思是什么,但是我必须参与。”停一停。“假设没有傅楚卿,只要帮主决定刺杀你们,我就必定要参与。子释,我是有很多问题想问你,但是我知道,并没有那样的机会。何况,就算有机会,就算问个清楚明白……结局也是一样的。如果……如果他抓到你,你说得没错,我会先把你杀掉。”
这态表得沉痛而透彻。子释郁闷又感动,心想: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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