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鹤已在此间待了月余,也已陪他熬过最难熬的时候,此时也该回中原了。阔儿敛眉垂首,轻声道:“我得稍微准备,才能送你出宫。”
苏鹤抬眼瞧着阔儿,甚至已猜出此时他低垂的面目上头是如何的表情,便忍不住藏了几分笑意,道:“不是回中原。”
辅政太子一愣,倏然抬头,便见苏鹤似笑非笑,神采戏谑,登时飞红了脸颊,恨不得将头埋进胸口。
“明日想来场面很乱,难保你三弟破釜沉舟。我得出去看着。”
苏鹤将阔儿神采纳入眼中,终于没憋得住笑意,“你多心了。”
阔儿心里冒出来的不是高兴,而是一阵细微的,想藏起来又藏不了的尴尬,“也不是非去不可,毕竟有禁军在侧。”这话说完,才觉出那一丝丝甜味儿来。
“若非有一击即中的把握,嫡子不敢贸然发难。你说,一击即中,是什么意思?”苏鹤仍旧缓缓翻着书页,说话也只点到即止。
一击即中,必然是他登上王位的所有障碍已经清除,包括父王,自然,也包括自己。没来由的,心里竟泛起了一股子咸涩,还有点发苦。阔儿抬眼望了望苏鹤,又垂眼,忽道:“其实二弟便纵挣不着王位,也不会怎么样。”
苏鹤将这话揣在心里琢磨了一番,便明白这是阔儿又不知怎么就怄上了。只得将手中书册放下,将这偷来的光景,费在了宽解阔儿上头。其实他原本真不是会宽解旁人的人。他其实看得出旁人在想些什么,想知道些什么,所以才能精准得拿捏做事为人的分寸,但他很少宽解旁人,一来不必要,二来他实在不愿多费口舌精神。但到了阔儿这,他不旦情愿宽解,甚至还愿意将话说得柔些,再软些。若是叫惊云阁那帮小子知道了,怕是下巴都安不上。
“阔儿私心里并不愿伤他,甚至一直希望储位之争只是竞争,觉得没必要你死我活,对吧?”眼前的这位辅政太子,智计无双,以天下为局时,算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但若是除了他辅政太子的身份,这人,心地纯善,甚至,有些柔软。
辅政太子沉默了片刻,将衣襟上的一小块布料拿在手里揉了又揉,“你不必笑话我,其实我明白,虽则私心里确实有这一二分的想法,也断然不会就真的这么以为。”
若他当真这么以为,如何还能做到眼下这么高的位置?此时,能有如此的心境,大约,也只因成竹在胸,不禁对嫡子生了几分怜悯吧?苏鹤是个旁观者,瞧得分明,却未生厌,“那么阔儿,若是你二弟未死,你又继位为王,你会让你二弟善终吗?”
阔儿仍旧在揉那一团料子,原本还算挺刮的料子,已经叫揉得绵软,“其实我也这么问过我自己,但是我并没有得到答案。我只能说眼下,不能估将来。”
这便是了。
苏鹤将书册捧起继续翻阅,道:“既然如此,何不得过且过?何必庸人自扰?”
阔儿抬眼,见苏鹤又开始翻书,不知何故掀起一股无名火来,抄起案上书册照着苏鹤脸上一劈,拂袖便走。
事发突然,苏鹤惊了一哆嗦,待书册从他脸上滑到衣襟上,人已经走了。他心里还有些庆幸幸亏招呼过来的只是本书。
他怔了片刻,忽得想起这该是阔儿第二次在他面前怒意分明。他是在宫里养惯的性情,喜怒不形于色怕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品性。能在他苏鹤眼前两次动怒,可见阔儿对他还是未曾设防的,思量到此处,苏鹤陡得有些欣喜。面上怔愣又换作一片笑意,将衣襟上的书捡起归置了,继续捧书默读。
他这心眼儿啊,就没往阔儿生气是他自个儿实在太容易招人生气上头转,实在是……令人扼腕。
苏鹤悠然在书房呆到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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