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问:“鲤鱼舅舅在哪里?”
羽玄认得左边那个额发一寸多长、梳着两个丫髻的女孩子就是曾渔的小妹妞妞,边上那个叫“舅舅”的应该就是曾渔的外甥女了,俯身正待说话,却见过廊里跌跌撞撞又跑出一个小女孩,这小女孩还要更小一些,戴着色彩斑斓的虎头帽,一边喘气一边叫着:“等等我,等等我——鲤鱼舅舅,鲤鱼舅舅。”
张广微听得一片“鲤鱼舅舅”的叫声,不禁“嗤”的一笑,赶紧抿着唇,摆出不苟言笑的样子,心想这鲤鱼秀才家小女孩儿倒是不少,叽叽喳喳的。
妞妞认得羽玄道人,另两个小女孩阿彤和阿炜却是第一次见到这黄冠道士,左右张看,没看到舅舅曾渔,便都不作声了,七岁的妞妞大人一般上前福了一福道:“法师好,我哥哥回来了没有?”
羽玄左手抱右手行个扬善礼:“曾小姐好,令兄现在鹰潭坊,要等流贼退却后才回来。”
这时曾若兰和曾母周氏从内院出来了,羽玄赶紧趋前作揖打躬,说道:“天官赐福,贫道有礼。”
曾母周氏在鹰潭坊见过道士羽玄一面,后来又听儿子曾渔说过羽玄和罗惜惜的遭遇,所以印象很深,方才从过廊出来时已经听到羽玄回答妞妞的话,一直提着的心一松,她最担心儿子为了赶回家在路上遇到流贼,这两日关于赣南山贼的传言如野风四起,说起流贼的烧杀淫掠让人毛骨悚然,所以这时听说儿子暂留鹰潭,倒是放了一大半的心,说道:“法师请厅上坐——四喜,给两位客人上茶。”又道:“我儿不在家,家里别无男子应客,法师见谅。”
曾若兰道:“让老善去祝家畈把三郎叫来陪远客吧。”
老善就是方才应门的老仆,这几日曾若兰带着阿彤、阿炜姐妹一直住在这边,一是等候曾渔归来,二是防备山贼来袭,这边离县城近,随时可以进城躲避,她口里说的“三郎”就是她丈夫祝德栋,祝德栋排行第三。
羽玄向曾母周氏打躬道:“曾奶奶不必劳烦,贫道受过九鲤贤弟的恩惠,又蒙九鲤贤弟折节下交,此番今日有事到上饶,就想着要来向曾奶奶磕个头,马上就要走的。”
曾母周氏要打听儿子的情况,哪里肯让羽玄就走,说道:“法师大老远来,当然要在敝宅用了午饭再走,不然我儿曾渔回来都要埋怨我不知礼数——法师请厅上坐。”
羽玄入厅坐定,张广微没有扮小厮的觉悟,也跟着坐下,曾母周氏和曾若兰虽然觉得这小男仆有点不懂规矩,却也毫无责怪之意,料想是行了远路,走得辛苦,坐着也是应该,让四喜给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厮也斟上一杯热茶,又吩咐搬来一个火盆放在羽玄和张广微脚边取暖,然后向羽玄询问曾渔情况。
羽玄就说曾渔从分宜回来途经鹰潭时,因为听说铅山、横峰一带流寇肆虐,就暂住郑秀才家,要等流贼荡灭道路安靖再回来……
张广微听着羽玄当面撒谎,心里颇不以为然,曾渔与贼人周旋,智勇双全,这说起来多带劲,却编这么个谎,真是无趣,见那三个小女孩儿并排立在一边聚精会神听羽玄撒谎,张广微就忘了自己是小男仆身份,向妞妞招手示意让妞妞近前过来,她要取苏式糕点给小女孩们吃——
妞妞摇头,半步不挪。
张广微于坐着,看看曾渔母亲周氏,心里回想曾渔面貌哪些地方象母亲,想着想着,睡意凶猛袭来,猝不及防,足边火盆正暖,宅子里很温馨,这张大小姐头一歪就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祝家的老仆老善这时换了毡靴准备出门去叫祝德栋来陪客,羽玄忙道:“曾奶奶、曾大小姐,贫道另有要事,不敢多耽搁,就不叨扰了。”站起身正待招呼张广微一起告辞,却见张广微靠坐在官帽椅上脑袋歪在一边,鼻翼间还传出轻微的鼾声——
羽玄好生尴尬,却也知道张广微实在是困乏了,可就这么睡在这里不象话啊,而且也容易感风寒,当下咳嗽一声,想把张广微吵醒。
张广微困乏得紧,只怕打雷都都不易把她醒,就听曾母周氏怜惜道:“这位小哥许是赶路辛苦,这一坐下就睡着了,可怜见的——法师不要吵醒他,就让他眯眙一会养养神,午饭一定要在寒舍用,法师即便有事,饭总是要吃的。
羽玄只好重新坐下,却见歪头而睡的张广微头上戴着的青布小帽掉了下来,原本梳着的道髻因为一夜策马颠簸早已散了,帽子一落,发髻就披散下来,张广微的长发甚是丰茂,而且黑得发亮,如丝缎一般,那柳眉樱唇映着这一头黑发,纵是盲眼人也知道这是妙龄女子了。
曾母周氏和曾若兰好生诧异,都看着羽玄道人,心想这道人带着上女扮男装的美貌少女做什么?
曾母周氏和曾若兰不好开口问得,心想这是道人羽玄的私事,还是不挑明为好,曾若兰八岁的长女阿彤童言无忌,上前打量着熟睡的张广微,说道:“咦,原来这是个女的呀,为什么扮作男的呢?”
六岁的阿炜就问四喜:“四喜,你会扮女孩子吗?”因为张广微的装扮和奚僮四喜差不多。
四喜张大了嘴巴,看看羽玄,又看看张广微,四喜上回没随曾渔去游龙虎山,所以不认得张广微。
道人羽玄尴尬得额角冒汗,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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