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午开始,外面就飘起了细雨,到了半下午,雨里面掺上了湿湿的初冬的雪。回北京的火车上,大家比来时安静了许多,或许是累了,大部分都在睡觉,只有几个瘾大的牌棍还在打牌。
方方本来说要陪着宫森,毕竟昨天一场惊魂,宫森看起来精神不佳。宫森却说没关系,推着方方去和弄风他们打牌了,自己坐在靠窗子的座上,默默看着满天雪花消失在没有庄稼的原野。
过了不久,舒羿过来了,轻轻咳了一声,在宫森旁边坐下。
火车里的灯亮着,虽然才是下午,却因为阴天,有了黄昏的意思,车厢慢慢悠悠地有节奏地晃着,连打牌的人也不知不觉放低了声音。宫森和舒羿的身影映在火车的玻璃上,和外面的雪天叠在了一起。舒羿静静地看着玻璃上的宫森,心里沉沉想着,不知道宫森是不是也在看着自己。
时间安静地流过去。
突然,宫森抬手,轻轻摘下了大大的茶色眼镜,扭过脸来。
舒羿心里一惊,怔怔地看着宫森。
依旧是秀挺的鼻梁,雪色的肌肤,光洁的额头,虽然眼皮粉粉地还有些红肿,黑幽幽的眼睛却再次让舒羿回忆起了秋天的镜湖。
“宫森!”看着让自己己个月来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容颜,不知不觉,舒羿的声音泻露了自己的心情。
宫森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舒羿,似乎在打理自己的心境。
“宫森。”舒羿有点不安。
……
“……枢羿,”似乎已经很久不曾叫过这个名字,宫森出口感到陌生,不觉欲言又止。
“宫森,……你想说……什么?”
“……你,”宫森掉过目光,看着小桌子上的茶杯,终于低下头去,一字一句慢慢地说:“……从今天起,我们……两迄了。”
野三坡之行余音袅袅,似乎影响了不止一个人。首先是方方,自从那个周末之后,方方对宫森越来越冷淡,终于在元旦前后提出了分手。宫森虽然有点难过,但郁闷了两天也就算了。
另外,显然是受了悬崖事故的影响,宫森对舒羿态度略有改变,不再冷面相对、当面摔门了。几个宿舍的男生纷纷为舒羿感到高兴,都道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再大的家族仇恨也该解了。舒羿现在则是堂而皇之的出入412了,每每赖在宫森宿舍里吃饭聊天,搞得柳京生和弄风不胜其扰,要不是看在舒羿法语也很好,可以作免费家教的份上,弄风他们早就把他踢出去了。
上了几个月的学,宫森深深理解到,金庸比波德莱尔更代表大学精神,不知道瑛姑比不知道麦克佩斯更令人羞耻,所以宫森决定恶补武侠文化。
这天周末刚刚吃过饭,宫森就背靠着《天涯明月刀》,怀抱着《神雕侠侣》开始潜心研读。舒羿坐在桌子另一头,面前也摆了一本书,不过因为每隔半分钟就抬头看一眼宫森,所以半天还不知道自己看的是什么。
宫森突然嘿嘿笑了,托托大眼镜儿扭头去看躺在床上不知正想什么的弄风。
“弄风,你不说自己是金学专家吗?考你个题啊!”
“说吧。”风弄精神顿时来了,翻身坐起。
“第三十九回大战襄阳里有一个错处,是哪里?”
“嗯……那是杨过小龙女相会一集。”弄风目光炯炯,闪着智慧的光,“……问题应该出在……杨过的独臂上!那是金庸的一个弱点,几次错误都在那里。”
宫森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久久合不拢,半晌才点头道:“就是这个!在郭襄跟着跳下悬崖后,杨过有感于郭襄心意,便有一句是‘想到此处,不由得双手微微颤动。’”
念罢,宫森仰慕地抬头看着弄风道:“怎么样才能达到你这种修行啊!我才看了三套,脑子里已经是一团浆糊了,天天打来打去,昨天背单词的时候,净想着怎么把黯然消魂掌翻译成法语了。”
弄风更加得意起来,“等你看了20遍之后,自然理解了我的境界了。”
京生在一边却不悦地制止:“得了您哪,宫森现在就已经走火入魔了,昨天夜里又说梦话,打打杀杀,害我夜里三点直冒冷汗。”
“宫森说什么了?”弄风问,“我怎么没听见?”
“你,你净顾着打呼噜了!”京生翻翻眼睛回忆,“宫森的话很有武侠味道,说是……,哦,是‘你杀了我吧,’后来,又大喊救命,对了,还提到一个名字,好像是……‘周荣!’”
宫森和舒羿本来还兴致勃勃地听着,此时,却如闻鬼魅,脸色齐刷刷变了。
周围好像没有了声音,时间也凝固在尺寸之间,两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对方,似乎想看到另一个人的心里去。
你还活在梦魇里吗?你的快乐……是假的吗?
我还活在梦魇里吗?我的快乐……是假的吗?
弄风和京生却没有发现异样。
“哎,要是你们是杨过的话,你们等不等小龙女,等几年?”弄风托着胖胖的腮遐想。
“……要是爱得那么深的话,我等,等两年吧。”京生认真地说。
“我撑死了等五年,那时候还算风华正茂,再等下去,就连程英也不要我了。”弄风笑嘻嘻又问舒羿,“哎,舒羿,你等多久?”
叫了两声,舒羿才回过神来。
“等多久?”舒羿象自语一样问着自己,他掉过眼神看着桌子上的茶杯,想着宫森胸前的松耳石,慢慢地说:“等一百年吧,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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