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王将它托在手心里,笑叹道:“人说你装呢,你是么。”继而他将两只小狗摁在一起,黄脑袋撞上白脑袋,荣王笑着说:“互相赔个礼,你们和好啦!”
白脑袋向后一躲,黄脑袋也向后缩,二狗各自扭开头。
对面的顾轻侯面上淡淡的,心道:啧,这小黄毛,跟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荣王放开两条狗,站起身往屋里走,他身后侍从拿着一方宝盒。
荣王目不斜视往前走,边走边道:“有个宝贝,你快来看看。”
不见外的很。
顾轻侯犹豫了一下,慢慢跟着进去了。
荣王搓着手,坐在玻璃窗下的大榻上,喜滋滋地叫下人将宝盒呈上来。
盒子打开,是一架风雅清朴的七弦琴。
顾轻侯盯着那琴,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坐在榻边。
他一动不动,荣王也咽了口唾沫,两人一起望着桌上。
过了一会儿,荣王将那琴取出,弃了盒子,双手捧着置于桌上。
顾轻侯盯着他的动作,喉中的一句“小心”几欲出口,又咽了回去。
琴,安安静静放于桌上,荣王一双手在琴身上虚抚着,凌空摩挲了一阵,他慢慢地道:“是南地的琴。”
顾轻侯垂着双目,“蜀地。”
荣王道:“蜀地雷家的风骨。”
顾轻侯接着道:“第一代雷公。”
荣王略感惊讶,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怜爱的虚抚琴弦,“连珠琴。”
顾轻侯默默地道:“小蛇腹断纹。”
荣王道:“声沉以雄。”
顾轻侯道:“韵和以冲。”
话到此处,目光对上目光,两人静了一阵。荣王将琴向前方一推,豪爽地说:“给你。”
顾轻侯愣了一下,淡淡的问:“给我?”
“给你弹一曲……”荣王道。
“……”
顾轻侯低头看着琴,暗地里搓了搓手指头,抬起双手,在琴弦上轻轻抚摸。定了定神,心中涌起一阵跃跃欲试的炫技欲。
手指轻拨慢捻,一首悠然的曲子流淌而出,起初声缓意松,渐渐地,手指下急促起来,声若疾水,淙淙而出。
荣王屏着呼吸,静静听完。
一曲弹毕,顾轻侯将琴推回荣王身前。
荣王道:“松壑老人的《云溪曲》。”
顾轻侯半抬起眼睑,忍了又忍,还是对他说:“早年我在他的殒身之地住了半年,这是从乡亲的家里搜罗来的,世上只这一份全曲。”
荣王点点头,又问:“为何只弹上半阙?”
顾轻侯一愣,“云溪曲何来下半阙?”
荣王一听,抬起眼睑看了他一眼。端身架手,手下急抚,接着方才的流水之声弹了起来。
若流水上溯溪云,沿高山而上。
顾轻侯呆呆地听着,一曲弹完,他喃喃地道:“……不可能……”
荣王半垂眼睑,挑着眉毛,“这后半阙是杨相搜罗来送我的十岁生辰贺礼。有了它,我宫中便算将松壑老人所有曲子网罗尽了。”
他将琴推回顾轻侯身前。
顾轻侯双手撑着膝盖,想了想,抚上琴弦,又弹一曲。
松壑老人最著名的一首《破天》。指法难极了,但他一气呵成。
压下最后一根弦,在余音中,他脸上带了点淡淡的微笑,抬眼望着眼前人。
荣王也微微一笑。
顾轻侯将琴推回给他,他信手弹起一首《天之上》。
松壑老人的绝笔之作,弹法不难,意旨最高,好赖不在技法,在胸怀气韵。
他弹毕,顾轻侯安静了许久,终于往身后的锦垫一靠,一身劲泄了下来,露出一个淡淡微笑。
荣王也对他一笑。
气氛一时高雅到不知如何是好。
顾轻侯看着眼前本该昏懦淫逸的人,荣王看着眼前本该浪荡不羁的人,各自不语了。
第7章 第 7 章
琴自那日起,便放在顾轻侯处。他喜欢那琴,每日无事便要拿出来抚一抚。荣王想看,提脚便来看了,熏香一点,轻烟袅袅,两人身着薄衫,坐在暖意蒸腾的内厅,你抚我听,你听我抚,倒也惬意。
一日,顾轻侯起来,习惯去找琴,却落个空,问侍女,侍女禀告,荣王一早就将琴拿走,说是要谱首曲子,请顾公子醒了去梨花院里旁听指正。
顾轻侯听了,无甚表示,悠然坐在餐桌前,慢条斯理的用着早饭。不一会儿,饭已用毕,他在外厅翻了翻书架,这书架的书,都合他的心意,只是他早年间便已翻阅并烂熟。故百无聊赖。
侍女想问他何时去找荣王,见他淡然无事的模样,不知该不该开口。
顾轻侯翻了一会书,捏了两块糕,往屋外去了。院子里,一只小黄狗一只小白狗正在奔跑追逐,见了他手里的糕点,纷纷停下爪子,小白狗肥头大脑摇头摆尾的赶了过来,扶着他的膝盖站了起来,嗷嗷待哺。小黄狗远远地站在前方,愤恨,骄躁,馋。伏低身子,低声呜呜顾轻侯,仇恨中带着怂。
顾轻侯把糕点掰碎,一块一块投给小白狗,小白狗吃的满地撒欢。顾轻侯看了小黄狗一眼,将手里的一小块糕点向前方猛抛,小黄狗立马一跃而起,一股黄烟般向前奔去,小白狗也扑腾着跑去,两只狗在地上扒着草闻了半天。顾轻侯捏着手心里藏着的小块糕点,在后面低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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