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前半生死,美人帐下犹歌舞......
还有好多好多。
山路上有一些坟包,爷爷会告诉我,这个是哪家哪代埋的哪个人,有时还会扯一扯我家有哪些坟,爷爷每次都说,这些你要记住的,以后爷爷老了,也是要埋进去的。我就学着爷爷的语气说:以后萧禾老了,也是要埋进去的。爷爷每次听我这样说,就会笑话我。我不知道哪里好笑了,连爷爷都要老,我为什么不会老。
活着的时候,在地上耕种,死了的时候,在地下腐烂。我当时以为我也会是这样,就像在我之前的世世代代。
那些坟边,一般都会有几棵桐子花,开花的时候,那些花朵一朵一朵的往下掉。桐子花和其他花不一样,其他花一般是枯萎了才磨磨蹭蹭的从树上掉下来,或者还有那些胆小的,烂都要烂在枝头上。桐子花常常是开的很艳的时候从树上掉下来,满满的给那些破败的坟包铺一层红红白白的新衣裳。我问爷爷,为什么桐子花开的正好的时候掉下来,爷爷说,你想啊,来上坟的人,本来心里就难过,要是再看到些枯枝烂叶就更难过了,桐子花想要人高兴点,所有就在最漂亮的时候掉下来。
我似懂非懂的点头。
爷爷也有闲下来的时候,闲下来爷爷就会带我去转山。
我们那儿,有两座寺庙,一座叫波儿寺。是座正经的寺院,表面上看起来是,至少比现在的寺院正经。还有一座连名字都没有,我们都叫它岩洞,这个名字很现实主义,它其实算不上寺庙,只是一个又平又宽敞的岩洞,洞里面有很多雕刻,最大的一个好像是千手观音,我记不清了,那个时候山上也没通电,岩洞里面一片漆黑,爷爷一般都在岩洞门口和守门人聊天,他们常说一个人的福寿都是有限的,享受过了,就该受苦了。一个家族的福寿也是有限的,祖宗享受了,儿孙就该受苦了。
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我就去漫山遍野的乱跑。跑热了就去岩洞里面歇歇,里面很凉快,就像有很多冰把人埋了起来。但是太黑了,我不敢在里面待太久,待久了就觉得阴森森的,那些雕刻也不敢细看,一眼晃过去倒是很好看,细看就有点吓人,好多雕刻的脸都很狰狞,不狰狞的也吓人,就说千手观音,那就很和蔼,但我一想到这个和蔼的人,身上全是手,我就又害怕了。
岩洞的守门人是个老头,老得不成样子,老得没了名字,连姓都没人知道了。大家都叫他老岩洞,可能觉得他和那岩洞一样老了。
至少现在活着的人,一提起老岩洞,都说:我小的时候他就在那里了,我晓得岩洞的时候就晓得他了。人总以为自己看见的就是全部,所以老岩洞就叫老岩洞了。
如果老岩洞和岩洞一样老,那老岩洞岂不是千年老妖了。
我虽然不相信,但我还是有点怕老岩洞,他脸上的褶子比岩洞门口的山沟还要深,他还会算命,有一次他让我把手给他看,他的大掌就像老树皮,把我的手硌得死疼,他眼睛都要贴在我手上了。
我担心他脸上的褶子会夹到我的肉。
他看了半天说:嗯,是个会读书,有出息的。
爷爷听了很高兴。
我才不信老岩洞,他都半瞎了,我估计他连自己手里拿的是我的手还是脚都分不清,算个屁的命。
后来岩洞就慢慢从记忆里面淡出去了,可能是老岩洞终于死了,那儿荒废了。何况爷爷老了之后,我也记不得去岩洞的路了。
波儿寺倒是一直都在。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
我不喜欢我那个爸爸,即使他常常几天才回一次家,他也不喜欢我,因为我长的像生我那个娼妇,其实我们家在村里不算最穷的,怪就怪那个娼妇生的太好看他们都这样说,太好看的女人都是收不了心的。爸爸经常去镇上做工,挑水泥扳钢筋,反正他有一身蛮力,用在赚钱上总比用在打我上好。虽然他的钱我和爷爷从来没花过。
每次他发了点工钱,他就去喝酒,喝到醉了,就摇摇晃晃的回家,回到家也不睡,只坐在门槛上骂人,一般都是骂我那个娼妇妈,说她腰里别副牌,谁玩跟谁来。他大概认为这句话很有水平,每次都这样得意的骂,从来没有新花样。骂完娼妇又骂我,说我是小娼妇。骂到这里就没有下文了,因为这时爷爷就把他拖进里屋去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亲爹要骂我娼妇。我明明是个男的。可如果我妈妈是娼妇,我不是小娼妇,又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真是复杂。
哦对,还有人叫我小杂种,那我就是小杂种好了。
这样想通了我就觉得很高兴。
爷爷出来了,怕我受了委屈,就会给我讲故事,我一直和爷爷一起睡,小时候睡在爷爷臂弯里,长大了就和爷爷并着睡。爷爷给我讲嫦娥奔月。我问爷爷,漂亮女人是不是都很坏,爷爷说不,不怪女人长得漂亮,只怪男人没能力。
我不懂,只潜意识觉得女人是非我族类,又复杂又可怕。
后来我上小学了。教室就在波儿寺,全村只有那个地儿最宽敞了。当初村支书纠结了很久是用波儿寺来养猪,还是用来作小学。后来发现队里买不了那么多头猪来养,就用来做小学了。我每天撒着脚丫子从波儿寺跑回家,又从家跑回波儿寺。其实我觉得这是不必要的,因为那个小学老师还没有我爷爷懂得多。全村都把波儿寺叫波儿寺,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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