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就没一点法子了吗”赫舒在檐下看着,屏退了周围来问的教众们,让他们不要靠近,以防被天雷沾到一点,修为稍弱的就要魂飞魄散。
他有些焦急地看着外面急急的风雨和不断打在青年身上的天雷,感觉那雷从起先的淡淡紫色变得颜色愈发浓重,有时候还像是混了一点血色,漆黑得发紫,“这样一道道地劈下来,还不能反抗,也太不公平了吧。”
他话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他这不就是说上天是不公平的么。
但有人却比他更不在意这些,紧盯着云层下的青年,冷笑一声,道,“公平?谁跟你说公平。只要是力量足够强大,那便是绝对的公平,你要的公平都是别人给的。”
“可……”
赫舒蹙眉看着风雨中伶仃摇摆的青年身影,心中不安愈重,“难道上天也会存心不让人成仙么?”
这雷劫一道道地来的太凶猛,几乎是蓄意要让人魂飞魄散,不得超生,若说这是每个修道者想要成仙必须经历的磨炼,这磨炼也太重了点,让赫舒都觉得这雷来得用心险恶。
“他自然不愿意。”
褚易淡淡道,“你们说的上天,不过也是一个人罢了。只不过是修炼得道的人,成了仙,便掌控着这世间所有的规律和事物。他自然不愿意有人得道来取代他的位置,要么,怎会设立重重关卡,只有实力足够比他强的人才能忽视那些几乎不可能完成的桎梏,羽化登仙。”
褚易本身便是一个能渐渐推翻人所有认知的人,也许和他的经历有关,他没有信仰,只有自己,不信天也不信命,说出这种要被天下人指作亵渎的话来也平平静静。
若是换在以往,赫舒肯定是要说他这话荒唐的,但现在,却不禁觉得他说的也许才是对的。
漆黑云团纠结成块,里面无数暗纹般的闪电在其中涌动着,酝酿着下一场更加汹涌的雷电,褚易静静看着那已经看不出是白衣的青年,在心里数着,刚刚的已经是第七道雷劫了。
还有两道。
但闻清徵全身已经被鲜血染透,衣衫也被雷罚劈得破烂,忍不住咳出一口血来,闪电在那一刹那照亮,连血都是黑色的。
他全身气血乱涌,经脉逆行,几乎没一处好地方,全是被雷电反复劈开的皮肉。他强行用耗尽的真气在周身罩起淡淡光辉来抵挡雷罚,唇轻轻地动着,在念着梳理气血的法咒。
起先身上的光辉还如明月一般,如今,已经渐渐褪为淡淡的萤火之光了。
他勉强压着全身逆行的气血,忍住喉中腥甜,靠着深深插入地面的剑支撑着身体,目光冷冷地,抬头看着即将到来的雷劫,无一丝惧色,好像所有事情都与他无关。
第八道雷劫降临的时候,日月变色,天地间完全被笼罩在一片漆黑中,如盘古未开天之前的一片混沌,什么都看不到。
褚易紧盯着那云层,仅凭那雷电带来的一丝闪光看清闻清徵的模样,他一头雪发湿淋淋地,如被水浸过的绸缎,面色苍白如纸,似乎下一刻就要气力不支倒下。
‘咔’地一声,他手中的折扇蓦地被他折断,褚易冷冷看了一眼,把断了的折扇丢到地上。
几乎在下一刻,第八道雷劫已过,强大的冲击力让他都不得不在身前御起防护罩,以免被雷劫的冲击波及到。幽绿光罩御起的那一刻,看清了闻清徵如今的模样,他刚刚所占的地方被雷电轰出一个深深的大洞,而中央的青年撑着剑半跪着,一动不动,只有指尖在微微地颤动。
“闻仙长……”
赫舒的心都被揪起,不自觉地出声。
闻清徵气若游丝,口鼻都是鲜血,顺着那碧色长剑流下,几乎把剑都染红。
然而,云层中却静悄悄的,纠缠其中的闪电不再有,好像一切都已经平息。但褚易却还记着,还有最后一道天雷。
闻清徵也记得,还有最后一道几乎无人得见的雷劫。
但他太累了,四肢百骸都被灌了铅一样,浑身没一丝的力气,眼皮重得只想下一秒就阖上。
却不能睡。
他眼前漆黑,唯独听觉和感觉格外灵敏,脑海中却一直如走马观花般闪过之前的片段----他初见沈昭时,那小小的一团,勉强地抬着胳臂,用那脏兮兮的小手紧紧攥着他的手指,小声地喊他师尊,让师尊走慢一点;再到后来,长得比他还高半头的青年弯着腰,执剑的手握着象牙梳,在镜前慢慢为他梳着长发,笑意吟吟;他背着他从上玄峰一步步走到清净峰,路上担忧着他的伤势,却把他安置好之后默默离开,那时似乎觉得自己的关心都是种错误;再到现在,他看不到他的样子,只能感觉到冰棺里的那僵硬冰冷的身体,皮肤上满是不平整的脉络,无论他说再多,沈昭却都不会回应……
活在这世间,不甘心的事情太多,怎么敢就这样陨落。
而他却深深地感觉到一种无力感,无论做什么都改变不了现实,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重活一次没能阻止沈昭的堕魔,恐怕也逆不了这命。
他仅仅是强撑着让自己不要倒下,就已经耗尽了全部力气,身上萤火般的光芒也渐渐褪去,直至漆黑一片。
第九道天雷,在平静中孕育,却蕴含着比前八道天雷都要霸道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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