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是阮若道孩儿,兴许便能画得更好些,”狐父抬手擦了擦他眼泪,“是我这个父亲没教好,对不起。”
“父亲这般说,”狐二笑了下,泪从眼角而落,“儿子眼泪更止不住了。”
“不要让你母亲瞧见,”狐父又轻擦他眼泪,“她最疼你。”
“我瞧着,母亲对谁都这般说。”
“呵呵,”狐父轻笑两声,“你竟知道了。”
“狐七呢?”狐二平复了下心情问。
“去你大哥家中了,过几日才回来。”狐父递给他一杯清茶,“你晚上还去督战吗?”
狐二接过茶杯,摇了摇头:“等叠狰消息。”
“三尾狰啊,”狐父又眯起眼,“我似乎认识他十几辈前的先人。”
“父亲,”狐二瞧了瞧他,“我听闻,母亲比您还年长些,是么?”
狐父神秘笑笑,对他道:“我劝你说起这话时,小心些。”
“谢父亲提醒。”
狐二继续捡仙草,又为母亲反复送了几次。寻常时候夜晚该来临,却因头顶浓云,瞧不出大体时辰。狐二又捡了几次,与父亲作别:“我晚上约了龙王,此刻便走了。”
“我瞧你总看沙漏,原来是约了人。”
狐二对他一笑:“明日见。”
老树上新结霜果,红果挂在茂密枝叶间,颇为好看。狐二摘取多枚,瞬至九尾湾。湾中无人,火红珊瑚在,树下聚灵椅也在,狐二将霜果一一摆在一边,闭目躺在聚灵椅上。
自他时常入海后,便再听不到清脆的海浪之声。闭目静心,听到的也是海中似巨兽呜咽之声。如龙孤独,如龙情深,都是无可言说,只能体会之事。他说的话是假的,做出的事却件件真心。
信自己认定的便好。
湾中结界一晃,有人悄然而入。狐二心中本命剑愈鸣,待那人坐在他身旁后,又平息下来。
“狐兄。”
狐二忽又生气,闭目将手旁两个霜果砸向他额头。果子皆打中,“咚咚”两声闷响。狐二冷笑:“我教你的饮酒之法,你拿去跟别人分享么?”
黑龙停了片刻,又将果子塞回狐二手中,轻声道:“此事是我不好,你再砸我吧。”
狐二睁目起身,又被面前黑龙惊住:他黑眸如金,正冷漠瞧着自己。狐二心中“咯噔”一声,下意识闭眼,又马上睁开瞧他。
“你这是怎么了”
“狐兄莫担心,”黑龙展眉一笑,“我在以身炼器。”
“什么意思?”
“我寻着和龙息匹配的容器了。”
“便是你自己么?!”狐二将他手腕拉过,按在脉息之上,“胡闹!”
“狐兄莫担心。”
“莫担心?”狐二瞪他一眼,“我此刻便要担心死了。你此前似个冰块,如今又似个燃炉,如此不拿自己当回事么?”
“若成大事,我没什么。”
狐二瞧他半晌,涩声问:“虞渊内龙血,鼎内‘仙药’,是你用了么?”
黑龙点点头:“还有狐兄送我的陆上功德。”
“龙王的血……”
“我父王的血,于我无碍。”
“那么……‘仙药’呢?”
他父亲遗物,与他父王龙血一起,被他吞了。吞器极伤,若没他双亲,怕更难熬。他父亲血肉滋味曼妙,入腹中便似春风拂面,伤好极快。正如他父王所说,蒙尘好看也好吃。
黑龙看了狐二一眼,对他道:“离了我父王的血,已化无物,不会被那妖人寻到了。”
“你已知道妖人进犯。”
“听芸歆提过了。”
狐二将眉皱起,对他道:“此事,我仍觉得奇怪,那血鼎已放置多年,何以那妖人此次前来?”
“或许,”黑龙瞧了瞧他,“刚想起此事吧。”
面前这人又开始胡诌一气,若不是他炼器极伤,又不应情绪波动太大,狐二此刻便想再砸他。
“你瞧见龙门将再开了吗?金云连陆上都有了。”
黑龙点了点头:“许我吞器,天道觉我命不久矣,所以再开龙门。”
说起狐二要死,他很激动,轮到他时,他倒仿佛在说些平淡之语。狐二牙痒心伤,一时只盯着他看。
“你莫担心,”黑龙对他柔声道,“我死不了。”
伴生兽未见自己龙前,总不会甘心赴死。这身份本半分好处也无,此刻却也派上一丝用场。
狐二对他笑笑:“上次见面,你说出个长篇巨鸿,这次倒好,只会说‘莫担心’三个字。”
“望狐兄谅解。”
“我去海中见过你孩儿,蛋壳莹白,很是可爱,只身上结界单薄了些。这物借你,”狐二从自己颈上将逆鳞拽下来,“大战已起,这个借他戴戴,权当个护身符。”
“借?”
“我的东西,当然是借。有借有还,再借不难。”狐二对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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