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她脸上雨雪转霁,我暗松一口气,揉了揉她的头发,叹道:“我不想喝,纵是玉液琼浆,我也不想喝。”
她侧头避开,“尤君,我不可能嫁人的。”
“说什么赌气的话,女孩子长大总是要嫁人的。”
她翻了个白眼,嘟囔道,我又不是女孩子。
正巧落入我的耳里,我嘲笑道,“是是是,哪有你这么刁钻的女孩子。”
她无奈地皱眉,沉默了片刻后,双手一摊,“正好,我也没有什么玉液琼浆给你喝。尤君,你从没送过我贺礼,还想白白喝我的酒?”
我将她的房间环视了一周,来自四面八方的金银玉器生辰寿礼早已堆积成山,只好默默盘算着,她这次是想要星星还是想要太阳,如果她日月星辰都想要,那我干脆把命给她好了。
“要不……”华暄望着我,嗫嚅了好久,忽而干脆利落地大声说,“尤君,我和你成亲吧。”
我木然站在原地,连下巴都忘记要掉到地上。
“陪我演戏而已,懂不懂?嗯?你懂不懂,假成亲,只是假成亲!”
见我迟迟不说话,华暄急得跳脚,随手抄起了一柄玉如意作势要和我拼命。
“喂!你不答应?那我就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通通丢到你的龙潭里,把你的巢穴填平。”
……
好吧,于是,为了生存的我被迫虚构了一个不知名的偏远小国,伪装成了一国之君,带着一众人马,正儿八经地向玉朝国提了亲。
虽是华暄的馊主意,可我依旧极其认真地筹划了一番,举“国”之力做出最大的阵势,倾“国”之财呈上了所有的奇珍异宝,震惊了玉朝国上下,几乎令所有其他的求亲者都知难而退。
即使这场婚姻被华暄视作儿戏,我也不能够轻视,毕竟…事关我龙族的尊严。
我和华暄素来私交甚秘,自然也无人能够识破我。她弄了个像模像样的招亲大会,使了些手段,我竟真成了她名正言顺的夫君。
拜堂时,我约莫着是有些心虚,执着红绸的手心都在出汗,内心反复责备我们俩太过荒唐胡闹,又宽慰自己,不过是一场陪华暄演的一场戏,当不了真。喜宴上,我不慎喝的有点儿多,几乎分不清是梦是醒。
烟火在远远的天际绽开,我握着喜秤挑开华暄的盖头,她垂着眸,没有看我。
“你送了我生辰贺礼,我便要请你喝天下最好的酒。”华暄将酒杯递予我,与我双臂交缠。
酒的滋味我是一丁点儿都不记得了,却记得华暄并未如想象中那样开心,反而满是倦意地强颜欢笑,也许这虚假的大喜之日,本就只是为了应付。
烛火一闪间,我看见华暄面无表情地说:“到此为止吧,尤君,你可以驾鹤仙去了。”
我:“……”
是夜,王殁,国崩。华暄新婚之夜便克死夫婿之事传得沸沸扬扬,街头巷尾甚至扬言她是天煞孤星下凡,她倒是不以为意,从此乐得清闲。
尽管这是个下下之策,却是管用的很,华暄也很知道分寸。因为,我不可能一辈子都当一个虚幻的国君,我还有我的使命。
我明明从未得到什么,却怅然若失,若是能做个寻常凡人,也许能有机会真正伴她到老呢?
再转念一想,人的寿命譬如朝露,何其之短,华暄终有一日也会化成黄土一抔,只此一念,我整个脊背都彻骨的冰寒,恨不得去怂恿当时的玉朝国君炼一炼什么长生不老药,寻一寻延年益寿的仙方才好。
还好,我身为护国神龙的职业操守和道德尊严狠狠地拦截了我这个邪念。
这些记忆早就在这数百年间渐渐模糊,却在见到庚帖时通通拥入脑海,情已至此,为什么我还不能承认爱华暄呢?
“星君,我是……我是……”
我想告诉他,我是爱着华暄的。可是我徒然张着嘴,说不出声。
折臾突然开口打断道,“我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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