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柳生,这才是威尼斯人承认的故乡。”
她也想起了这个声音,来自那位名叫幸村精市的同级生。那时藤川凉十三岁,刚参加完国中入学仪式。各班列队离开礼堂回教室的路上,她恰好听见这位几十分钟前才在主席台上发表完演说的新生代表对这些画评头论足。
“是的。萨金特爱那些穷街陋巷,所以他从来不像个外乡人似地,费尽笔墨描绘那些现在在任何一张旅游明信片上都能找到的东西:运河,教堂,广场之类的,这些从来不是他画中的主角。”
这是她听见的第二个声音,由幸村口中名为柳生的同伴发出。或许不及幸村清越,但也温和得让人感到舒服。
他们的交谈并不张扬,却像有魔力似地穿过新生们的队伍,最后被藤川凉敏锐地捕捉到。
“看那里,幸村。”柳生又平静地补了一句。
藤川凉鬼使神差地回头张望,却仅能看见人群缝隙里幸村带着笑容的侧脸和柳生淡褐色的后脑勺。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她踮起脚尖,顺着柳生往斜上方伸出的手指看去:
前方不远处,走廊拐角内侧的墙上,在两幅名为《pve》的油画之间,一块木牌上用意大利文和日文分刻着同一段话。
——“如果您留在这里,您将会看到当雪覆盖了屋顶和阳台,威尼斯人看起来多么不同寻常。天是灰色的,运河是浑浊的绿色,不是不像豌豆汤,与夏天里清汤似的运河截然不同。”
底下的落款是一八八二年的十二月,于萨金特与柯斯蒂夫人的私人信件中。
藤川凉记住了这段话,也记住了将这段话低声覆诵了一遍的柳生。十多年后的现在,她终于来到了这片画中的土地,但在最初之际使她知道了萨金特的那个人,却已经不会坐在她身边,为她指点威尼斯不输于画布的绝伦之处。
离傍晚的成年舞会还早,他们干脆靠马帝奥的时装秀消磨了大半个白天。秀场搭建在与罗斯科酒店毗邻的街上,在一栋建造于十六世纪的古老府邸的大厅里。
闪亮的墨绿色邀请卡,黑色镶金的地毯和幕布,虽然举办在午后,但一走进大厅,就仿佛走进了一个夜晚的世界。马帝奥的邀请使他们免于时限,在秀场未完成搭建的准备阶段进入参观。藤川凉留意着周围风风火火排着座位表的助手,调试灯光与t台地面的工作人员,身穿黑色礼服,利落地往角落的桌子上堆香槟与鸡尾酒杯的俊美服务生,忽然觉得这个她以前从没接触过的陌生世界竟是如此有趣。
“是不是觉得这些东西很有趣?”迹部的话一针见血,巧妙地踩中了藤川凉的心思。好在藤川凉已经对此习以为常,因此并没有表现得意外。
“是的。或许我该考虑以后从事相关的工作,现在决定还不太晚。”藤川凉半开玩笑地回答。
“我会祝福你的,但愿你不会在实习期就被逼疯。”迹部说:“或许你以为时尚圈很不错,在这里工作十分风光,但光是马帝奥的经历就足够让你胆怯了。
“他怎么了?”
“马帝奥二十岁就获了奖,之后得到了卢西恩·勒隆工作室的助理工作。可直到三十岁才真正熬出头。他告诉过我,时尚圈就是个怪物,在他人生的前三十年几乎把他榨干了。有段时间他同时给三个品牌干活,每个季度都要做出三套主题不同的设计,几乎没有休息的余地。”
“但他还是成功了。我也不是马帝奥,设计之类的工作我并不擅长。或许我可以干些别的。”
其实藤川凉并不是真的在为看不见的未来详细打算。但迹部认真的神情让她觉得有趣,也就顺着他的思路与他交谈。
“别的?”迹部挑眉,“如果你是指时尚编辑之类的差事,我只能说,永远不要以为九月号只持续一个月,记住这句话。”
“好吧。看来家庭主妇才是最适合我的职业。”
“或许。没什么压力也不容易失业,但那也有前提。至少得有个人愿意娶你。”
“会有这么一个人的。”藤川凉想起柳生的脸,忽然一阵心虚,连语气都变得不那么坚定。
“是啊,会有的。”
在他们交谈的时间里,马帝奥在忙碌中□乏术,自始至终没有露面。作为他得意门生的莉迪亚也只在藤川凉和迹部之间的对话临近尾声时出现了一次,热情地冲他们打招呼。
“想去后台看看吗,凉?”莉迪亚似乎有一种天生的亲和力,虽然只见过一次面,却能够用蹩脚的英语自然地直呼藤川凉的名字:“刚运到的衣服都堆在那儿,模特们也都已经来了。尽管来看秀的人很多,但你得知道,并不是人人都有进入后台的机会的。”
“当然想。”藤川凉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她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接触时尚界,即使迹部想尽一切方法打碎她的设想,这一切对她而言都是新鲜且充满诱惑的。
但她还没来得及跟莉迪亚走,迹部忽然阻止了她。
“还是算了吧,莉迪亚。”他抓着藤川凉的手腕,把她拉回沙发上。虽然语调平和,手上的力道却大得惊人,“我们无意给你们的准备工作添麻烦,能够提前进来已经十分难得了,我和藤川小姐都不介意在这里等到入场开始。况且……”
迹部说到这里,忽然语调一转,用只有藤川凉能够听懂的日文说:“后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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