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是重重结界,鲤伴微微的活动了一下藏在宽大衣袖中的手指,力量几乎被压制到了最低点,他望向依着软榻半躺在结界最中心的昴流,跪坐在了专门为来客准备的蒲团上,“好不容易醒了,为何不好好休息?椿。”
昴流只是轻轻笑了一下,然后微微的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觉得舒服一点,才再次看向鲤伴:“鲤伴,好久不见,奴良组还好吗?”
听到昴流这么说,鲤伴的脸上闪过一丝探究的神色,但马上又恢复成了一贯眯着一眼的神情,“你不是椿,虽然你和他的气息一样,但你不是他。”
听到鲤伴这么说之后,昴流笑了起来:“呵呵,和这么多人见面,只有你察觉到了吗?对,我是昴流,但不是你的椿。”
鲤伴的手摸上了腰间的刀柄,很快又收了回来:“我……能问一下,椿,怎么时候能回来?或者,他……会回来吗?”
“啊,当然。他现在应该正在过去等待着与你相遇。啊,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昴流说着向后仰了仰脖子:“鲤伴,好像你的部下多数都不知道你有继承人的样子。为什么不把你的儿子养在身边呢?”
鲤伴的脸上显露尴尬与狼狈的表情,他有些不自在的把头扭向一边:“陆生,我是说我儿子,嗯,他跟在我家老头子身边……昴流,你知道的,我只是一时……”
昴流叹了口气:“这些话,还是等他回来了,你亲自和他说吧。我的时间不多了……麻烦帮我叫一下双炽进来好吗?”
“那只狐狸?……好吧。”鲤伴跟着长叹了一口气,露出丝不太乐意的神情站了起来,刚走了一步,又停下脚扭头看向昴流:“你说‘时间不多了’……是什么意思?”
昴流笑了下:“字面上的意思,我留在这里的时间和他做最后的决定的时间,都不多了。”
鲤伴露出了一丝不悦和恼怒的神色:“不要用椿的身体和我说这样的话。”
“我是昴流。”昴流抬起头这样回答对方,然后就闭目养神,听着拉门打开,合上,过了一会儿之后,又再度被拉开,缓缓的合上。
双炽进到屋中,看到的就是昴流疑似睡着的样子;他放轻了自己的动作,小心的合上拉门,再慢慢的来到昴流身边。
借由他与昴流之间术者与使令的关系,这间屋子里结界对双炽的影响降到了最低,所以,鲤伴只能走到为他准备的蒲团那,而双炽却可以来到昴流的身边。
极浅的呼吸,因为长年卧床而略显苍白的肤色,同样因为长年卧床而变得纤细脆弱的躯体……
“双炽。”
一直闭目养神的人突然睁开眼睛,唤醒了短暂失神的人。
双炽浑身一僵,这才发现自己伸出的双手,已经抚上了昴流的颈部,形成一个环握的姿势,只要再加大几分力道,说不定就能拧断那细小的脖子。
“啊……我怎么!非常抱歉!殿下。”双炽马上向后退了一大步,并跪伏下来。
“双炽,过来。”昴流却对他做了个招手的动作,示意他到自己身边来。
依言向前跪行了两步来到昴流的身边,刚想说什么,昴流已经抬起手,抚上了他的脸,于是双炽有些惊讶的低唤了声:“殿下?”
昴流细细的打量着双炽,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一般,过了许久,才放下手:“从最初到现在,已经有差不多一千年了吧。”
说着他微微的闭了闭眼,才睁开眼睛继续望着对方说道:“双炽你的眼睛还是这么漂亮。”
“殿下?”双炽先是微微一怔,在与昴流对视片刻之后,突然就流下泪来,他低下头,任由泪水划过脸庞,只是双手小心的捧起昴流之前抚摸他的那只手,额头轻轻的靠在了上面,从表情到动作,无不虔诚。
“双炽,”昴流反过手再次摸上双炽的脸,并且俯身到他耳边,轻声说道:“为什么要追着我再次转生到这世上?”
双炽抬起头,泪水依旧不断的向外涌着:“只是,不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再次看到殿下这样的眼神。”
这样的平静温柔、轻描淡写,却如同一潭死水,再也不兴波澜。是怎样的时光,让眼前这位他发自内心去珍重爱慕的人,消磨掉了眉眼中所有的明艳,只留下看淡一切的沉寂。
光是想一想,他都觉得心如刀绞,泪流满面。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你也是……吗?”突然有些微微的嫉妒,昴流抬起头,望向天花板的某一处:“希望能够相信他人,希望干净纯粹不再有污点,希望……是被爱着的。在最初,的确是这么期望的。”
每一任的监视者在陨落之时,都会有所期盼;而继任者,往往十之□会与其期盼相符……
浩渺的星河,漫长的时光,空旷的宫殿,孤单的神座,一切都太寂寥了。
但是,可以吗?把一个人的命运强加在其他人身上?会被憎恨吧?会再也……无法看到这漂亮的眼睛里所深藏的情意了吧……
昴流握紧了拳,然后微笑着看向双炽:“这个世界上,知道你的真名的人,只有我。双炽。所以,如果哪天,我不在了,请不要再寻找我。这样你就完全的自由了。”
“您是要再次抛弃在下吗?殿下?”双炽听后马上双手奉上了自己的配刀:“那么,请处死小的吧,在下已经没存在的意义了。”
“呵呵……你明知道我做不到。”昴流摇了下头,“双炽,还记得星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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