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同时心里又莫名的燃起了一小丛怒火苗儿。
他大踏步走去了沈嘉礼房中,要质问那钱财的来源。不想推门一看,却见沈嘉礼睡在床上,脸红红的。上前伸手一摸,就觉着滚烫的,竟是个发高烧的光景。
他愣了一下,连忙轻轻拍打了对方的脸:“三叔,醒醒!”
沈嘉礼没睁眼睛,只是轻微的“哼”了一声,呼出的气流都是热烘烘的。
沈子靖把手伸进被子里,摸他那身上,见他热的遍体如火烧,便猜出了个六七分——白天在外面冻着了。
沈子靖暂且把那疑问放下,找来白开水与阿斯匹灵,喂沈嘉礼服下。而沈嘉礼回来后身体疲惫,只说是上床歇歇,没想到越歇头脑越沉重,最后竟是昏睡过去。如今他受了惊动,略略恢复了知觉,可稍动一动,就感到了天旋地转,而且肠胃像被一只大手捏住了似的,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挤一挤,把他胃里的药与水挤将出去。
他难受极了,身上又冷的厉害,两床被子都压不住。又像发了疟疾一样,时不时的便会浑身痉挛一阵,牙关打的直响。沈子靖见势不好,连忙打电话叫来了医生。
医生冒着大雪乘车前来,可在为沈嘉礼检查过一番后,并没有发表出新奇的见解来,也说这是受了寒。既然只是受了寒,那就没有什么可说的,唯有服药休息这一途了。
医生走后,沈子期拿着两块软糖跑了进来,兴高采烈的大喊爸爸。沈子靖向他一瞪眼睛:“爸爸病了,你不许吵!”
沈子期在床前停住脚步,眨巴着眼睛看了看沈嘉礼,似乎是不能理会,很执着的把软糖往爸爸嘴里捅:“爸爸,你病了?那你乖乖,给你吃糖。”
沈子靖,像端一块肉一样,一言不发的把沈子期“端”出门外,连人带糖一起交给了勤务兵。
沈子靖上了床,隔着棉被用力搂抱住沈嘉礼:“三叔,你还是冷吗?”
沈嘉礼低低的“嗯”了一声,身体瘫软的仿佛被抽去了骨头。他身上冷,头脸却又燥热的难熬。把绯红的面颊蹭向沈子靖,他在昏沉中失去了意识。
凌晨时分,沈嘉礼醒了来,周身汗淋淋的,贴身的睡衣都潮湿了。
他懂得着养病的路数,并不因为闷热而掀开棉被晾汗。一条手臂横搭在他的胸口,他扭头望去,看到了沈子靖的睡颜。
望着那张面孔怔了片刻,他在心里想:“子靖今年三十多岁,也不小了。”
他忽然诧异起来,好像万万没有料到沈子靖已经是“三十多岁”。在他的记忆中,沈子靖一直是个英气勃勃的小伙子,聪明干净,爱闹点小脾气,仅此而已了。
身边的这个人让他感到了陌生,于是他转过脸去,望向了窗外的天空。
家里的空气是沉重郁闷的,外界也是一样的风刀霜剑严相逼,而且处处都是饿殍。沈嘉礼从那一具具街头横尸上,几乎看到了自己的归宿。
如果失去了沈子靖这一处庇护所,他也只能是一样的躺在路旁等死,并且还得带上沈子期。这不是先前的太平时代了,那些“路倒”们,都并非白发蟠然的老朽,可是他们的体力换不来粮食。
沈嘉礼的心有点乱。他和他儿子的性命,都被攥在了别人的手里。
沈嘉礼睁着眼睛,颠颠倒倒的一直思索到了天亮。这时沈子靖也醒过来了。
沈子靖看他的精神还好,说起话来有问有答的,条理也还算清楚,便悄悄的松了一口气。然而沈嘉礼在洗漱过后不久,渐渐的又发起了烧。这回再躺上床去,那病情就严重起来,连阿斯匹灵都不起作用了。
及至到了大年初三这天,他竟像要熬不过去了的样子,滴水不能进,话也说不出,嘴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躺在床上一丝两气的只是微微喘息。沈子靖见状,也说不清心中是怎样的一种情绪,只觉得五内俱焚。坐在床边握住了沈嘉礼的一只手,他的心脏顶着一块大石,跳的无比沉重。
这时,勤务兵领着沈子期进来了。
沈子期这些天屡次要来看望父亲,可又屡次被大哥哥驱逐出去。他还小,不懂得什么叫做生老病死,但是看了父亲的样子,他在直觉上感到了恐慌与悲伤。跑到床前站稳了,他伸出一只小手,踮着脚去摸沈嘉礼的脸:“爸爸?起床啦!”
沈嘉礼睁开眼睛,直直的盯着沈子期的小脸。沈子期眨巴着眼睛,也去看他。两双眼睛对视片刻,沈嘉礼闭上眼睛,挤出一滴眼泪。而沈子期也想心有所感似的,把嘴一咧,“哇”的哭了起来。
在小儿的哭声中,沈嘉礼又转动眼珠,去看沈子靖。
沈子靖木着脸坐在一旁,负气似的,迎上了他的目光。
沈嘉礼费力开口,拼命的发出了微弱声音:“你……子期……”
沈子靖狠狠一攥他的手:“我不养他!我也不管二叔那一家子!你要是闭得上眼,你就去死!”
此言一出,沈嘉礼也就闭了嘴,可是眼中含了泪水,晶莹剔透的。
沈子靖预备了棺材,目的是“冲一冲喜”。
这当然只是个说法,真正日夜守在沈宅里忙碌的,还是几位医生。而沈嘉礼死去活来的熬到了正月十五,倒是渐渐好起来了。
公馆里三个姓沈的,全部瘦了一圈。沈子期连着五六天没敢乱喊乱闹,抱着年前从街上买回来的一小罐蜜饯,他成天坐在房中的小板凳上,隔上半天就去看看爸爸,并且捏个蜜枣在爸爸眼前晃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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