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现在一步一步从阶梯下来时像一个正在享受所有人惊艳目光和赞美的女王,妆容精致,举止投足都是表演优雅的味道,即使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她也将姿态做得够足。
可惜我这个唯一的观众并不捧场,只觉得她忘形丑陋,看她的目光和看着蛆虫差不多。
生活不是演戏,没有编剧为你写好台词,没有导演会告诉你当仇人突然出现时你该露出怎样的表情才能显出你的淡定从容。我只好放下半湿的抹布,维持着一个僵硬的动作,冷漠地看着她。
“昨晚发生的事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你竟然一个人在这里擦地,整个娱乐圈也就只有你了。”安戚感叹道,语气不知是褒是贬。
我心道,网上那些炒作的营销号不就是她买的么,她假模假样装给谁看?
“你来干什么?”
“昨晚你和秋隼的事公司准备开个内部通气会,听你董晓伟说你来了这边,我顺路过来接你。”她环顾四周,无辜地笑道,“如果不是门口站着熊伯,我都找不到这地方了。”
“难为你还记得熊爷爷长什么样子。” 我嘲讽道,感到自己浑身上下都在往外不停地冒着毒液,“不容易啊,安夫人。”我冷笑一声,“不对,我该称呼你什么,周太太?”
“若若。”她无奈地看着我,“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既然你现在已经出道了,就该学会在娱乐圈生存,任性妄为可不行。”
我十分厌恶她这种故作长辈的语气,“关你什么事?”
她挑眉含笑道,“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你的老板,是我把你签到鼎盛,你的片酬合同都要我签字的,你说关我什么事?”
她说这话的时候,就跟免费拿了一碗一块钱三十个的小糍粑跟小孩儿炫耀一般的神色。
“你忘了那我不介意再提醒你一遍,若若,你得听我的话。”
我觉得好笑,听她的话
“不然呢,老板,要不趁早雪藏我。”
安戚没有被我的挑衅激怒,“一个人可以很天真简单地活下去,一定是身边有人用更大的代价守护来的,先是你爸爸,再是董晓伟,现在是谁,周秋隼?”她扬起下巴,似乎是特意露出一点八卦的表情,“他真的包养你了?”
“你以为人人都是你,为了利益谁的床都爬?”娼妇妓女的辱骂在我喉咙中囫囵了几遍,最终还是被我吞了下去,感觉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你没爬?”安戚施施然地坐到第一排的观众席上笑道,“娱乐圈没有不透风的墙,周秋隼去剧组陪了你那么久,大门出大门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去睡你的,你知道公司花了多少钱才把消息压下来。”
“……”
他没有睡我。
但娱乐圈不会给你自证清白的机会,更何况我和周秋隼也算不上清白。
我的沉默让安戚得到了胜利感,她从观众席上站起来,“抱住了周秋隼的大腿虽然是条捷径,但想在娱乐圈登顶,还远远不够。”
聚光灯背后是金钱和金钱所能获取的生活,安戚的每一个神态都在说她想得到它,yù_wàng让她看上去很可怕,像只狰狞的妖怪。
我意识到我和她从八年前或许从更早开始,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我和你没有话说,安戚。”
“别学你父亲假清高那套。”她当长辈当上了瘾,趾高气扬地教导我,“你看你现在有这么好的资源,赚到了这么多钱,不开心么?非要跟你父亲一样,把自己逼进一个死胡同里,怀才不遇,郁郁而终。”
我的心肺被猛打了一拳,那些疯狂分泌的毒液倒灌进我的胸腔,五脏六腑都痛得烧灼起来。
“你滚!你从这里滚出去!”
她看不起所谓的理想和信仰,无法理解我父亲在这个不知名剧院对表演的坚守,提到他,安戚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忏悔或是怀念,一点都没有,她冷漠得……像是一个无关的陌生人。
“你把你父亲的偏执和懦弱怪罪我头上,把我当成罪人。我有什么错?你爸爸追求理想,我追求金钱名利,你怪我带走剧院的演员,那你叫他们留下来陪你们一起喝西北风?吃不起饭了还谈什么龙门风骨,坚持什么狗屁理想。你爸都没有怪我,你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毛孩子凭什么揪着不放?你让我滚,那你自己呢,你是不是也为了钱抛弃了话剧抛弃了你爸的遗志?那你是不是更应该从这里滚出去!”
不知道这里是怎么设计的,明明没有话筒,安戚的声音却清晰地响彻角落,震得我耳朵发麻,震得我自己理智那根弦彻底崩断了。
我想反驳我没有,但事实压住我的胸腔哽住我的喉咙堵住了所有能发出反驳的缝隙。
她却似乎找到了乐趣,没有理会我愤怒得扭曲的表情,自顾自地走了上来。
“还记得你六岁时第一次演主角戏?你演三毛,我演第四幕收养你的贵族太太,那其实也是我第一次演戏。” 她走了上来,高跟鞋踩着木质地板上声音又不同了,低沉回响,像是一段恐怖电影高潮的前奏背景bgm。
她念起当年的一段台词:“哦,真是可怜的孩子,你怎么在捡垃圾吃,快快认我做妈咪,和我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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