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呀?”
交货开始了。拉维莱特的细木工匠杜巴克六点钟就带着马和平板车来了。路瓦老爹立刻干起活来,还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干活这么有劲呢。
这个好人,一想到天明就必须把这个又冷又饿的孩子送还给警察分局,他整夜都没有合上眼睛。
他起来以后等待着新的命令,但是路瓦大妈好像有了别的主意,她没有和他提起维克多。
弗朗索沃也相信把解释的时间越往后拖会越好。
他想让自己忘掉这件事,想避开妻子的眼睛,于是,他使出全身力气干活儿,生怕路瓦大妈一旦看见他闲下来,就会向他叫喊:
“我说,你呀,既然你什么事也没有,那就把孩子送回到你领他来的地方去吧。”
所以,他一直在干活。
成堆的木板眼看着渐渐减少。
杜巴克已经来回跑了三趟。路瓦大妈站在跳板上,怀里还抱着吃奶的婴儿,她勉强来得及顺便清点卸下船的货物。
弗朗索沃只愿意挑选长得像桅杆、厚得像墙壁的木板。
当木板实在太重时,他就叫阿奇帕若帮忙抬起来。
阿奇帕若是一个装着假肢的水手,他是南维尔美人号的惟一船员。
收下他是出于好心,留着他是出于习惯。
这个残废人将整个身子支撑在假腿上,使出浑身力气抬起木板。路瓦弯曲着身子扛木板,腰间的皮带绷得紧紧的,他慢慢地从便桥上往下走。
怎样打扰一个如此忙碌的人呢?
路瓦大妈还没有时间去想它。
她在跳板上来来去去,吃奶的弥弥尔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这个弥弥尔,总是口渴!
就像他爸爸一样。
他,路瓦,口渴!……他好像今天不渴,肯定不渴。
从早上开始干活起,他还不曾提到过白葡萄酒呢。他根本没有时间喘口气,哪怕是擦擦脑门,到哪家酒店的柜台角落里去喝上一杯。
甚至刚才杜巴克提出去喝一杯时,弗朗索沃还断然拒绝了:
“以后吧,我们有的是时间。”
他居然会拒绝喝一杯!
女主人有些弄不懂了,她的路瓦变了。
科拉丽也变了,十一点钟已经敲过了,从来不喜欢睡懒觉的小姑娘竟然整个早上没有动静。
路瓦大妈赶紧三步并两步,下到船舱里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弗朗索沃留在甲板上,两条胳膊无力地晃动着,就像胸口被木板猛烈地撞击了似的,透不过气来。
这下完了!
妻子记起了维克多,她是去带他上来,马上就得上分局长办公室去了。
但是不,路瓦大妈独自一个人回来了,她笑着,用手势招呼他过去。
“快来看看呀,真是太有趣了!”
这个老实人不明白妻子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高兴,他像木头人似的跟着她,激动得两条腿都僵直了。
两个孩子穿着衬衣,光着脚,并排坐在床沿上。
他们拿到了汤碗,母亲起床后把汤碗放在了伸出小胳膊就能够着的地方。
两张嘴共用一把勺子,他们就像一个窝里的小鸟一样轮流喂食。科拉丽平日总不肯好好喝汤,现在却乖乖地朝勺子伸出了小嘴。
他们的眼睛、耳朵上确实粘了一些面包,但是他们什么也没有打碎,什么也没有打翻,两个孩子玩得这样开心,这让人没法生气。
路瓦大妈高兴地笑着。
“既然他们玩得这么好,我们就不必再操心他们了。”
弗朗索沃回去干活了,他对事情的发展感到很高兴。
在交货的日子里,白天他常常就休息了,也就是说,他会转遍塞纳河沿岸的所有酒店。
因此卸货往往要拖上一个星期,路瓦大妈的怒火也就一直熊熊燃烧着。
但是这一次,没有白葡萄酒,没有偷懒,有的只是干活的热劲,有的是既兴奋又持久的工作。
而小男孩呢,他似乎明白自己必须取胜不可,就使出浑身力气逗科拉丽高兴。
小姑娘自打出生还是头一次一整天没有哭,没有碰伤自己,也没有弄破自己的袜子。
她的小伙伴逗她高兴,给她擦鼻涕。
为了阻止科拉丽挂在睫毛边上的泪珠淌下来,他一直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头发的准备。
她一把把地拉他乱蓬蓬的头发,就像小哈叭狗轻轻地咬鬈毛狗那样逗弄她的大朋友。
路瓦大妈远远地看着这一切。
南维尔美人号(2)
她对自己说,这个小保姆看来倒挺不错。
完全可以把维克多一直留到交货结束。在开船时再把他送回警察分局还来得及。
就这样,到了晚上,她还是没有提起要把孩子送走,她给他饱饱的吃了一顿土豆,像头天晚上一样安排他睡下了。
我们简直可以说弗朗索沃的被保护人已经成了这个家庭的一员。看到科拉丽搂着他的脖子睡觉,可以看出小姑娘已经把他置于自己的保护之下了。
南维尔美人号卸货持续了三天。
三天来,苦役般地劳作,没有片刻的分心,没有片刻的歇息。
到了中午,装好最后一车后,船空了。
要到第二天才有拖轮来,这一天,弗朗索沃整天躲在甲板间里检修船底板,三天来他耳朵里一直嗡嗡响着那句折磨他的话:
“把他送回到警察分局长那儿去。”
啊!警察分局长!他在南维尔美人号的船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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