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你不是我想象出来的吧’、问号,然后——又把这句话删掉吧?”
“……”
身体仿佛受到巨大的震动。说不出话。
嗓子里仿佛堵了硬块。手动不了。脚动不了。眼前的世界开始晃动,仿佛置身于充满盐水的透明罐头。
其实他早就开始怀疑了,自己这样的人,一下课就迅速溜出教室,生怕被谁从后喊住;走路目不斜视、生怕余光里进入熟人的影子;交谈时全部摆出一张笑脸,稍微漫长点的对话就觉得无法忍耐,一旦感知到对方有亲近自己的yù_wàng,脱口而出的都是谎言:
如果对方邀自己去吃火锅,就言之凿凿说上火了后槽牙会疼;如果对方约自己去看电影,就称电影院里冻得像太平间似的没法忍受。
他的借口往往真实到搞笑,旁人也会付之一笑,狠狠一拍他的后背——“你啊!”
这样的自己,为什么会有人愿意陪在身边?
说不定……是自己脑子出了什么问题吧?
电子终端对面的那些人,那些默契感动的瞬间,说不定是幻想出来的吧?自己远在数百里外的朋友,说不定只是自己编出来的又一个谎言吧?只不过这次被骗的对象——是自己!
想问又不敢问,打出那行字又删掉。
仿佛在盛满水的罐头中吐出最后一口气。
仿佛以指尖击打着玻璃的障壁。
一指之外的地方是世界。
真实的世界,充满生与色的世界。
和他无关的世界,这一刻在黑暗中浑浑噩噩望着自己指尖的沐茶——永远也无法触及的世界。
“别他妈瞎想了!”——男人的声音猛地把他拉了回来。压抑住喘息,沐茶攥紧了冰冷的手心。“你那满脸丧是在干嘛啊?”明明置身于一片黑暗,男人却操着仿佛能洞悉他脸上表情的口气。
“你不是在自说自话啦!你这人吧,又阴险又奸诈又变态,朋友倒是真的;我能证明——因为,我看到你们聊天了。”
“有一个是女的吧?每回和你聊都发一堆一堆的小表情,一口一个老公——啊——看着都要吐了;”
“还有一个是猫友吧?暂时把猫交给他养了?那个黑了吧唧跟煤球似的是你的猫吗?”
他没来得及说完,就无法继续说下去了。
一手扶了床单,沐茶换了姿势跪在床面。俯下身——他从双侧捂住了男人的嘴。
不过不是用手——大约是用双臂环绕的方式。
没挣扎也没反抗。男人似乎一时怔住了。某一瞬间里,沐茶也就那样安静地抱着。
一点也不温暖。一点也不安心。脑子里一点没有乱七八糟。胸腔里一点也没有砰砰乱跳——我是绝对不会说反话的诚实人。
“喂……”把头垂下。在对方耳边,沐茶轻轻地说:
”如果你是对的……如果我真是因为寂寞才对你做出这种事……你打算怎么办?”
☆、第4章
许多天以来,那是沐茶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从那天以后,他们一直都那样睡。不过,那日的对话却好像从来没发生过;那些昙花一现的感情一见到白日的光,也好像叶子上的露水一样蒸发了。
如果你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很“萌”,那你就可就大错特错了。他们之间完全是那种施虐者和受害者的关系,不带一丝性的幻想。
“最近回来的真他妈晚啊。”男人说。
沐茶一愣,什么话?
“回来得那么晚,我饿都饿瘪了啊!你丫终于想出之前没用过的招——想饿死我了吗。我cao啊这啥——我o……硫酸吗啊啊啊!”
“你知道什么是硫酸还真不容易呢……啧,别动啊。”青年摁住男人的肩头。对方锁骨上的伤在透明药水的浸润下咕嘟咕嘟地冒着白色泡沫——那不是硫酸,是过氧化氢,主要作用是杀菌。
“下下周就要考试了,不知不觉就在图书馆呆到很晚……抱歉。”让消毒水在皮肤上停留了一会儿,沐茶用蘸了生理盐水的干净毛巾将它一点点擦除:“……我今天早点回来吧。”
“噢。”男人说。
“噢”?沐茶感到不痛快——“我他妈没说要你早点回来吧?”、“别回来、你丫去死吧”——本来是想听对方这样昂着头汪汪叫才那样说的。
“我说啊。”他拿起放在鞋柜上的什么东西,低眼似乎有什么隐言似地看着男人。
“啊?”——就在男人发出这个疑问词的瞬间,沐茶弯下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里的布团塞进了对方嘴里。
真是屡试不爽。这家伙到底是有多笨啊?每天都被同样的招数欺骗。
“那弄完我就走咯,”沐茶眯着眼笑道:“今天也要做乖孩子啊。”他抄起胶带,准备缠在对方嘴上。
“唔一粗门——就被车撞唔死好了。”坐在地上的男人怨恨地翻着眼皮看他。
啊?沐茶笑得更灿烂了。
尽管这一班公交已经快错过了,啪嗒,沐茶还是把胶带往旁边的地板上一放,蹲下了身。他凑近男人的脸:
“你还真敢这么说啊。”
呸。一口把嘴里的布吐了出来——“你最好被车骨碌碾死被抢钱的扎死掉进下水道被大便呛死……我乐意说,怎么着啊?”
不,并不是怎么着不怎么着的事吧。
“你——没注意到?”
“这房子可是预付了三个月租金啊,如果我死了的话,”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然后又调转方向指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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