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殿下可知他先前是否受到何猛烈的冲击或……”
毒打一词他自是不敢说出口,景和想起午后那一幕,顿时心生恐惧,指尖微张,道,“午后他曾被人推倒在地,便……再也起不来了……”
医首这才颔首,道,
“这便是了。公子年方十一,本就尚未长全,受孕过早,孕育必是危险,又被人推倒,势必动了胎气。而后未经救治,胎儿过于弱小,此刻胎水已破,定要早产了。”
公子景和的目光蓦然一冷,想起午后刁难熙容的两人,无辜连累了熙则,以至于将熙则推倒在地,那侍从,是听命于景森的!
公子景和顿时目露凶光,又极快地敛去,下了榻,道,“我要父子均安!”
医首有些为难,道,“臣尽力而为。”
医首要求唤来一名稳婆,景和应允了,坐在一旁看着侍女为熙则擦拭,医首为熙则含了参片,催促他醒来,紧接着,慢慢解开白绫,露出那高耸挺立的腹部。又替熙则接好关节,接骨之痛与断骨无异,而熙则自始至终,没有丝毫反应,只是胸膛偶有起伏,还证明他存活的迹象。
医首怕他未尝苏醒便羊水流尽,垫高他的身下,轻轻拍着熙则的肩,唤他醒来。熙则早已神智不清,昏迷之中死死咬着唇,却也无法醒来。
医首心道,这十二岁的小儿,身子孱弱,如何受得住这分娩之痛?若是侥幸能产下胎儿,那胎儿定也无法存活,他自己亦是可能一命呜呼,大小均安,不过妄想!
公子熙则无法醒来,产程势必受阻,医首正是无可奈何之际,却听公子景和微怒地道,
“为何还不开始!”
医首道,“公子不曾醒来,这分娩之事要靠他才可行。”
景和攒着眉,起身走至熙则身边,见他神志模糊,却是手一抬,将半冷的茶水尽数泼在公子熙则稚嫩的脸上,医首见了,心中暗叹这少年的狠劲,怜惜这质子的处境。
公子熙则在这冰冷的刺激下,倒也微微动了动身子,张着唇,力有不逮地轻轻喘息起来。医首想他日后定要落下病根了,也不知这景和会不会放过他。公子景和回眸,睨了那医首与稳婆一眼,道,
“速行!”
稳婆打开熙则的双*腿,正是惊了一惊,见医首对她摇首,便将惊讶一并吞下去,又细细瞧了瞧熙则的身子,见他六月多的孕腹在这十一二岁的少年身上虽是高隆,可比起一般妇人是瘦瘦小小的,却也可怜,嘟囔了一声,道,
“这孩子还未长全,便要产子了,当真……唉!”
医首不语,扶住熙则的身子,对着半清醒的熙则道,
“公子,向下用力,向下推,把它推出来就好了。”
他便这样说了几回,熙则也全然没有听见,只是睁着眼睛空空地望着帐顶,也不知在看什么。医首又连连唤了他好几声,他也不闻不问。过了一阵,却似忽然清醒过来,扭过头发出一阵绵长的呜呜声。
医首便道:“公子快快用力,将胎儿产下便无恙了。”
熙则怔了怔,慢慢转过眸子,呆呆地望向那医首,苍白着唇,哑声道:“腹痛欲裂,死期将至矣……”
此话一出,医首身后忽然发出一声脆响,正是公子景和捏碎了手中茶杯,双目如炬,隐隐有些惊慌地看向熙则。
医首忙道:“公子切莫胡言,此乃新生之兆,何来死期?”
熙则便低声呢喃:“新生?”不待他多加思索,腹中阵阵绞痛又渐渐发作起来。
医首趁机要他用力推挤,熙则不明所以,可遵行着本能,径自呼吸吐纳,要将那几乎已到出口的胎头缓缓地推下来。
他嘴中发不出声音,只是压抑地发出几个音节,额上的汗水忙不迭地滚落下来。医首趁机替他揉腹,时不时地按压着熙则瘦小却高高挺起的肚子,帮助胎儿娩出。
熙则额上的汗迅速地流下,他闭着眼睛,明明不知为何要向下用力,却一次又一次地声嘶力竭地挺起肚子。双脚被人抓住,熙则的呜咽声带着凄厉,成为房中除了呼吸吐纳外唯一痛苦的声源。
景和一直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以前是看着他被下了药后在榻上娇声喘息,抑或欢爱过甚、几番晕厥后捧腹呻*吟,如今是看着他挺腹挣扎,生下自己的孩子。
一个是卑微的、为家国所弃的质子,一个是高高在上、阴狠毒辣的公子,一个不过十二岁,一个十六有余。他们的路途本就不同,却阴差阳错地交缠在一起,现在,因为熙则肚子里即将早产的胎儿,越缠越乱,越缠越紧,恨不得,教人一刀剪碎!
景和的手,死死地握住双拳,听着熙则痛苦的呜咽,他在冷笑,在计量,在伺机报复!若不是景森,他或许到了熙则临盆之日也不知他高高隆起的腹中是何物,但若不是景森,他的第一个孩儿便不必在未足月之时便要被诞下!
早产之险景和也是知晓,这对胎儿的伤害定然不轻!这是他景和人生中第一个孩儿,怎容他人无端伤害!如若这孩子不保了,他景森只怕此生也不用想着延续子嗣了,今夜熙则所受之苦,他景和所受之痛,定教景森尝遍,教他知晓动了他景和的人,会是何种下场!
“呃--!”
“公子再用些力!很快就出来了!”
熙则很是听话地用力了几阵,却渐渐眼眶湿润,到后来,忽地泄出一口气来,眼中迅速落下泪来,开始呜呜抽泣,却不肯再去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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