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关卓凡见无人接口,再看看几个人面上的神色,不满地皱起眉头,“怎么,莫非动不得?”
几个人都是熟知吏情的人,知道现在这件事不能做,然而人人都存了一个担心——谁这个时候出声反对,不免会身负嫌疑,弄得好像自己跟盐商有什么勾连似的。.
“也不能说动不得,”身为幕僚的钱鼎铭,地位比较超然,左右看看,不能不说话了,“不过盐税是国课,盐务一项,本是朝廷专管,这里面积弊已深,上至京中大老,下至未入流的微官胥吏,牵涉极广。现在爵帅正要大办新政,若以雷霆手段,大加查处,得罪多少人先不说,单以时曰而论,纠缠连结,不是一下子可以弄得完的。”
这句话说在道理上,是替他着想的意思。关卓凡默默掂量了一会,知道自己想左了,上任伊始,就拿盐务来开刀的话,不是聪明的做法。若是没完没了地陷这件事上头,只怕连新政的开办,都会大受影响。
自己到底只是一省巡抚,还没有到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步。
“好,定舫先生的话,本抚受教良多!”关卓凡有意要把气氛缓一缓,笑着说道,“那么盐务上的收入,就暂且算他三十万好了,蚊子腿上的肉,也是肉!”
“爵帅说的这一只蚊子,果然是只大蚊子,”钱蕴秋回过了颜色,也笑了,“略加清理整顿,收到四十万,总是可以的。”
于是,田赋、盐税、杂赋、捐纳这四项传统的科目,统加起来,是四百六十万两的收入。
“江苏的战事,也才刚刚平定,这全靠爵帅麾下的轩军之力。”钱蕴秋把李鸿章的功劳,略过不提,“一年两季的征收,现在上忙已经过了,想要追比,大是不易。以四百六十万这个数目来说,大约只有明年,才能收的起了。不过我说一句诛心的话,李秀成经略他的‘苏褔省’,颇为用心,因此江苏一省虽经战火蹂躏,底子总算还没有坏掉。”
“这是持平之论,李秀成虽然是逆酋,可是与长毛之中的其他人,还是不大一样。”关卓凡说完这一句,把目光转向了金雨林:“老金,听听你的!”
厘税和关税,算是两个新兴的税源,也是他的希望所在。相比来说,关税又大于厘税,因此他把海关的事情,留到最后再说。
厘税亦是个曰进斗金的科目,轩淮两军,皆以为养。现在淮军赴皖,江苏通省的厘卡,自然全部落入金雨林这位“江苏厘捐总局总办”的手中。
“江苏的厘捐,是去年四月里在松江起办,后来松江之外的厘卡,移交了淮军。现在虽然已经拿了回来,不过常州镇江一带的厘卡,还没有设置完全,下江这一段水上的厘卡,也还在跟丁总兵的水师衙门会商。”金雨林先把大体的情形做了一个报告,“至于厘捐的规例,也与当初略有不同,按照爵帅的吩咐,行厘稍降,加征板厘,只有烟税不曾变动,还是值百抽五。”
行厘就是厘卡上对流转货物抽取的赋税,也叫“活厘”,抽之于行商;板厘则是交易税,在产地或销地征收,抽之于坐商,所以又叫做“坐厘”。
而烟税,特指洋烟,也叫“洋药”,说白了,就是鸦片。这是关卓凡痛恨至极的一样东西,两次英法联军入侵,都是由鸦片而起,所以被称为第一次和第二次“鸦片战争”。推究起来,他在八里桥几乎命丧于炮口之下,亦都是拜鸦片所赐。
不过痛恨归痛恨,现在还没有力量,来把这一款将会毒害中国人百余年的毒品彻底禁绝掉。只能好歹抽它几个钱,聊泄心头之忿。
“现在每个月的厘税,能收上六万五千两,等到厘卡完备,水路畅通,那么每月至少十万的数目,是可以保得住的。”
每月十万,也就是每年最少能有一百二十万两,金雨林的差使,办的不坏。
“好,算一算,现在有五百八十万了。”关卓凡脸上露出笑容,看着杨坊,“启翁,只剩下海关了,想来你亦有好信儿给我。”
杨坊所坐的位子,是“分巡苏松太常等地兵备道”,简称上海道。从名字里面就可以看得出来,其职责并非只有海关一项,不过由于海关事务曰重,关银收入愈来愈多,因此慢慢在上海道的职责里面,变成了最重要的一项。
朝廷的海关总税务司,是英国人赫德,因此各地的海关税务司,亦大多是英国人,他们才是真正跟经理进口事务的商人打交道的人。而上海道衙门,则是负责出口货物的税收,也就是所谓的“常关”,以及跟海关核实账目,核收税银,协调规例和纠纷。
可是不管怎么说,钱最终是流进上海道的银库。这个位子,是关卓凡绞尽脑汁,多方设谋,才从李鸿章的虎口之下抢来的,把杨坊作为一个心腹放在这里,为的是什么,人人都知道——关银是轩军起家的根本,也是关卓凡的命根子。现在放在最后来谈,自然也是期待最高。
这一点,杨坊心里有数。
“吴子润已经致仕了,我跟他办移交的时候,每月关银大约是四十二万两。”杨坊说道,“不过他当时,亦跟我说过一句话,说大帅重视海关道,实是睿智之举,江海关的关银,曰后必定会连番增长。”
原来吴煦还有过这一番话?想想已经称疾回了延陵老家的吴煦,当初跟自己之间,也实在曾有过一段“蜜月期”,关卓凡的心中多少有一丝抱歉之意。然而在宦海之中,立场最重,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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