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烙出来的春日常见是这个味道,莫怪八文钱只能买两个。
颜文心见他吃得香甜,也伸手掂了一块细细品尝。又是半晌的沉默无语,吴幸子吃了一块又一块,眨眼间竟将食盒里的春日常见都吃完了。
「长安还是和过去一样。」颜文心见状轻笑,眉宇间满是怀念的柔情:「你的食量明明不小,可为了我总是委屈,我心里难受却又不想说出口让你窘迫,时过境迁我现在也没有资格再心疼你了。」末了一声叹息。
回以苦笑,吴幸子摸出帕子将手上的油腻给擦干净,心下也有了计量。
「载宗兄今日找小弟来,只是为了叙旧吗?」「嗯?」颜文心笑睇他,神情中半分讶异也无,反倒极是坦然道:「自然不只是叙旧而已。长安一直都是玲珑七窍心,这世事看得比谁都明白。咱们二十年不见,当初也是我负了你,为兄又何来颜面见你?」那段过去轻轻巧巧被带过,吴幸子彷佛被千万根针扎在心口上似的,向来平淡柔和的面庞冷了几分,看起来有些恹恹的。
「载宗兄原来还记得。」吴幸子叹口气。「往事已矣,载宗兄不用放在心上。」他心知颜文心要他问二十年的事,可对吴幸子来说过去都过去了,问又有何用?总归是辜负了,算也算不清,多说也无益。
若为了过往自乱阵脚,他今日与颜文心这一会可就浪费了。只是,乍然得知颜文心并未遗忘前尘往事,心里又难免有些气愤。可他生性柔和,很容易变压抑下来。
见吴幸子不上套,颜文心也不介意,他确实想借二十年前的往事握住吴幸子的心思,不过眼前人性情柔和,拿捏起来倒也不费劲。
他挥手让怀秀退下,替两人又斟上茶:「长安胸怀宽大,为兄甚是羞愧。当年是为兄对不起你,发榜后我中了榜眼,本该修书一封与你同喜。但......唉,京城繁华迷了我的心志,老师也看重我欲将女儿女配给我,前思后想我到底被私欲蒙了眼。这些年,我总是想起你......说这些又有何用呢?」颜文心苦笑,身上那股因久居高位而养出来的威严,散得干干净净,竟有些颓唐。
吴幸子听着他叨叨絮语,万般滋味和在一起,喉头一阵发苦。
「载宗兄,如今你过得好,这便好了。」他看不透颜文心这般作态意欲为何,只能出声暂且宽慰几句。
「那你过得可好?」颜文心看过去的眼神满是关怀与疼惜,吴幸子几乎都要被迷惑了。
「挺好......」有个鲲鹏兰陵王陪着呢。
「前些日子,我在白公子的琴会上见着你,看你身边有人了,所以不方便招呼,你可别怪为兄。」「不怪的不怪的,我以为你没认出我,毕竟都二十年了......」再说,有平一凡又有关山尽,他哪来的心思给别人?
「为兄这里恐怕要冒犯你几句了,先请长安见谅。」颜文心说着起身作揖,吴幸子也赶忙起身回礼,心里偷偷咋舌。
这应该是要说正事了吧?莫名的,有些雀跃兴奋。无论他与颜文心先前有什么渊源,如今早都毫无关系了。反倒关山尽与颜文心正不死不休,吴幸子的胳膊可从不往外弯。
「载宗兄请别如此客气,任何指教小弟都洗耳恭听。」「唉,长安真正未曾变过啊。」颜文心又感叹了一回,随即整肃神情,凝重地开口:「为兄不得不问,那日在你身边的平一凡,与你当真是契兄弟的关系?」「这......」吴幸子脸色一红,想起前些日子与关山尽的缠绵甜蜜。
回家后他又整理了一回鲲鹏榜,乖巧地依照关山尽交代的,把平一凡的鲲鹏慕容冲给烧了,尽管心里倍觉可惜,那粉粉的颜色上得可真好!然后将属于关山尽的那张鲲鹏图给端端正正摆在众鲲鹏之上,有种望尽千帆回归恬静的释然感。
见他羞涩的模样,颜文心就是再活两辈子也猜不到吴幸子心里满满的鲲鹏,只以为他是想起平一凡而害羞,显见感情已经很深了。
「看来确实是了。」颜文心蹙起眉神情更为凝重,斟酌再三才又开口:「你可知平一凡的身分?」「啊?」别说,知道得还挺清楚。吴幸子端起茶啜了口,努力摆出隐带困惑的表情:「这自然是清楚的,他是京城人士,出生在城南连堂曲径,家道中落但身世清白,现在是个南北杂货商人......有什么不对吗?」「没什么不对。大夏朝确实有这么一个叫平一凡的人,身世背景与你口中这位一模一样,但十数年前在南蛮失踪过一段时间。」话到此处,颜文心突然闭口不言,沉默地拨弄烧水的红泥火炉,里头的碳色泽略白,火光也温和许多,看起来懒洋洋的。
这一手吊胃口的手段,颜文心可谓炉火纯青,即便吴幸子早有所防备,依然被吊着心口猫抓过似搔痒难当。
他忍不住有些急躁的问道:「载宗兄的意思是?」「为兄没什么意思,只是好奇这段往事,平一凡是否同你述说过?」乍听之下只是闲聊一二,但吴幸子毕竟不是不知世事的娇花,哪能听不出颜文心字里行间的隐讳挑拨呢?
于是他也皱起眉头,一脸心存侥幸地摇头:「说倒是没说过,想来那段过往对他来说也不欲回想,现在他也好好的在京城里不是吗?」「你说得对,眼下他在京城过得可挺好的。」颜文心瞇眼一笑,话锋突然一转:「你许久没吃春日常见了,为兄让人做点送来给你带回去?也让平一凡尝尝味道。」「这怎么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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