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肌致密化不全,两年前刚换了个心,我还想寿命能更长一点。”秘景良耸了耸肩。
许涵愣了片刻,嘴里泛起阵阵苦涩,“对不起。”
“没关系,立衡知道的,我从小就这破身体,现在反而好多了。”
接下来,许涵没再跟任何人聊天,他的思绪早已飘到不知哪里去了,就算vicky主动和他说话,他也只是应一两声。
秘景良很快累了,要先行回去休息,江立衡从何维东手中接过钥匙递给他,淡淡地说,“你先跟他们一起走,我们在隔壁。”
这样一看,秘景良值得被人好好保护和心疼,许涵想。他们几人订的独栋木屋别墅,两栋之间距离不远,都带一个围着篱笆的小院子。许涵把秘景良和vicky送回去,当他走了两步,要上别墅前的木质楼梯时,他感觉脸上触到的一丝冰凉缓缓化开。
许涵仰起头,发现一片又一片小小的白色飘落,真的下雪了。
32
忽然少了几个人,本就不热闹的餐厅里更是没有了人声儿。
同一张沙发上,三个大男人以不同的姿势坐着,何维东大敞着腿捞起袖子在正中间吃肉串,江立衡和袁昕分别坐在他的左右手边,一个脸朝东,一个脸朝西,大有不愿意和对方多说一个字的意思。
何维东放下木签子,无奈地拿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上一根烟,“你俩刚不还碰了一杯么,怎么又成这样了?”
江立衡眯着眼,面无表情地瞟了何维东一眼,何维东差点没被嘴里辛辣的尼古丁呛着,“景良不在这儿,总能抽根烟了吧?”
沉默良久,江立衡抬了抬下巴,“给我一支。”
几乎是在同时,袁昕也冲何维东说,“给我来一根。”
何维东笑了两声,给他们一人递了一根烟,等着看戏似的问,“打火机只有一个,你们俩,谁先用?”
袁昕动作极快地抢过何维东手上的打火机,把烟点着了,深深吸了一口后斜斜叼在唇边,紧接着,他站起来跨过何维东,躬身给江立衡打了火,“小时候不懂事,是我的毛病。”
江立衡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袁昕嘴里说得轻松,但江立衡可以分辨出他眼神里的闪躲、不确定和几不可见的焦虑。江立衡突然想起很多年以前,高中毕业那个夏天,也就是秘景良出国前那晚,袁昕无意间发现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时,在今天之前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真恶心!”
江立衡从来就不是一个需要被理解的人,也从不喜欢与人口舌相争,他生来就有足够的本钱,让他生命中的一切只凭愿意二字。
秘景良的母亲因产后大出血去世,秘老没再娶,本家就这么个独生子,很不幸地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在一众同姓同辈里排行最末,从小便在亲戚保姆的精心照料下长大。别的孩子疯跑打闹,他就在一旁支个桌子安安静静地看书,时不时抬头冲他们笑一笑。而江立衡永远比同龄人成熟一点,与那些咋咋呼呼的毛孩子玩儿不到一块儿,两人没事能聊上两句,久而久之竟然成为了好朋友。
因为健康状态不理想,秘景良上学断断续续,很多时候都由家庭教师教课,江立衡年长两岁,习惯性地照顾秘景良,从小时候的分享零食、辅导功课,到长大了叮嘱吃药、陪着去医院检查,也不知道哪天开始,江立衡发现自己对秘景良萌生了超越友谊的爱意。
换做别的任何一个人,江立衡都可以无所顾忌地去追求,光明正大地去爱护,可他偏偏遇上的是秘景良。
他单纯美好如一张干净的白纸,又脆弱得像一朵霜花,情况好的时候,出门游玩一天以上,都必须跟着家里为他配备的一整个专业的医疗团队。江立衡无惧庞大的秘家,甚至不在乎秘景良是不是能接受同性,却害怕他经不起自己造成的任何一场风雨。
m国科技水平相对发达,为了得到最好的治疗,秘景良大学便被送了过去。离别前一天,江立衡在熟睡的秘景良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却被摸索着找空房睡的袁昕看见了。
“嘶!”火苗就这样一直燃着,机身过热,袁昕被烫了一下,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也许因为主动示好,他面上发窘,“不抽拉倒。”
江立衡终于抬了抬眼皮,稍微伸伸脖子,对着火点着了烟。
“哎!这才对嘛!”何维东两手一拍,端起大啤酒杯,“十好几年了,我还以为你们要老死不相往来了呐,都是一起穿开裆裤的交情,有什么过不去的是不是?来来来,走一个走一个!”
袁昕缓缓呼出一口气,岁数大了,见的人多了,年代也不同了,他早已经后悔冲动之下对江立衡说了重话。每个人都在成长,从慢慢理解到接受,时间流逝,袁昕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与江立衡和解,如今他们都已经不再年轻,好友们结婚的结婚,生子的生子,只剩下江立衡依旧是一个人。
许涵一露脸,袁昕就看明白了,他现在对江立衡,既觉得佩服,又觉得可惜。男人么,还真有在一棵树上吊死的?
袁昕坐回沙发上,吐出一个白白的烟圈,“那小孩儿是谁?”
江立衡还没言语,何维东抢先说,“哎哎,你觉不觉得他和景良特像?”
“……”袁昕拿起鸡脆骨的手一顿,恨不得把烟头摁在何维东身上,“那是你眼真瞎。”
何维东不干了,“我靠你们才眼瞎,怎么就都忘了景良小时候的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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