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养,朝夕相对的十年。
周渊的死并不是一瞬发生,却的确突如其来。
那本来不过是个平静的午后,他带着周谨和我到市区吃下午茶,窗边玻璃骤然破碎,他下意识护住周谨,下一刻便传来一阵不间断的枪响,鲜血飞溅到我的脸上,世界霎时一片空白。
等我回过神来时,我已经和周谨站在抢救室外,透过毛玻璃望着里面那个被医生和仪器重重包围的人。
等我们终于被允许进去是三天以后,周渊醒了,要见我们。
我当时并不知道何谓回光返照,只一心欢喜,以为这几日的担惊受怕终于可以了结,病床上,周渊墨玉般的眼睛如往常般温柔地望着周谨,嘴角的笑容却再不云淡风轻。
他将我们留在他身边,而后在病床上强撑着拨了一个又一个电话,整整三天未曾合眼。等到三天后他召见周家众人宣布遗嘱时,那些各怀异心的族人因为惶恐他可能的临死反扑并未发难,是以不得不接受他的遗嘱:他的全部财产与股份都留给我们。周谨是下一任家主,我则是下一任继承人。
他们心有不满,却不得不暂时接受。周渊在这三天动用他所有积攒的力量争取的,便是周谨在他死后,整肃周家的缓冲时间。
前路未知,却至少还是有希望。
尘埃落定后周渊终于舒了口气,这些天的那令我陌生的杀伐决断消失殆尽,他又重新变回了那个温柔的爱人与父亲。他伸出插满输液针管的手揉了揉我的头,轻声道:“阿凌,先出去吧。”
只有我,没有周谨。我下意识看了一眼周谨,他握着周渊的手,目光停留在他脸上,怎样都不肯移开。
我在门口忐忑不安地等着,十分钟后,周谨出来了。
谁也不知道周渊同他说了什么。空旷的走廊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周谨脚步踉踉跄跄,几乎如同一个活死人,我害怕地叫了他一声,他好像清醒了一点,低眸望着我。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心中只觉恐惧不安:周渊不在的时候,周谨是从不亲近我的,现在周渊死了,那我算什么呢?
过了许久许久,他忽然俯下身抱住了我。他说阿凌不用怕,你是我的儿子,我一个人也会把你养大。
时隔三年我终于再次感受到了他的怀抱,明明身形更加枯瘦,我却觉得在他怀里,我也能安定许多。而此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个瞬间,已经是周谨一生,最像父亲的时刻:
他真的已经尽力去做好一个父亲的角色,可他此后从未像一个真正的父亲一样温暖我-------他本来便是个没有温度的人,又如何去温暖别人呢?
于我而言,周谨是最完美的爱人,而周渊则是我所最期冀成为的那一种人。
无论是作为家主、爱人还是父亲,他都堪为标杆,哪怕是面对毫无预兆的死亡,他也在弥留之际力挽狂澜,为周谨,我和整个周家做了最好的安排。只是彼时我并未相信周谨说的那句“你不用怕”,周渊的死足以让我明白我所处环境的复杂,面对那些各怀鬼胎的家主与族人,周谨需要面对的不仅是算计,还有那些人眼中不加掩饰的觊觎------那样一副漂亮过分的皮相,可以是荣耀,也可以是他自己的灾祸。
当时所有人都等着看看周谨的笑话------英明一世的周渊,临死了怎么为情所迷,干出这样一桩糊涂事?一只被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被周渊护得经不起半分风吹雨打,即便被强行推到了家主的位置,又能坐稳几时?
他们都不相信周谨,并且从不掩饰,同周谨形影不离的我自然也有所耳闻,并为此忧心不已。有一天,当我终于忍不住向周谨提起时,周谨放下笔,伸手揉了揉我的头:“随他们去。”
那是周渊从前习惯的动作,周谨的模仿一开始还生疏,现下已经十分像了。
一切的转折发生在周家上下共同协商周渊葬礼的日子,族中旁支上来便是一番唱念做打,阴阳怪气讽刺周谨以色事人,末了竟提议,周谨身为未亡人,应当为周渊送灵,家主的职责,由周渊的叔叔,在周家德高望重的前辈周越接手为宜。
送灵不过是个借口,他们真正的目的是让架空周谨,推周越掌权。
首座上,周谨神色如常,似乎全然没有意识到他们放的暗箭:“渊先生有子嗣,可代为送灵,何须劳烦越叔?”
“一个才养了三年的崽子,算什么正经子嗣?”周越瞥了我一眼,冷笑道,“家主身为渊先生长子,又是未亡人,为渊先生送灵,再合适不过。”
一石激起千层浪,我从不知晓周渊同周谨还有这一重关系,不由愣在了原地。须臾,我听到周谨比平日更冷淡几分的声音:“泰叔,带阿凌下去。”
周泰是主宅的管家,深得周渊和周谨的信任。他快步上前抱起我离开会议室,走到门口时我却仍旧听到了周越的一声怒吼:“香港上下谁不知道你不过是个爬父亲床的婊子,何苦避着孩子?”
周泰捂住我的耳朵又飞快掩上门,我便什么也听不到了。
此日之后我再也没有在周家见到周越,而原本对周谨并不服气的周家上下也噤若寒蝉。内乱初定,外患也找不到可乘之机,周渊死后的动荡便这样一点点平息。当初对周谨的质疑,如今看来甚是好笑,甚至有人怀疑周渊的遇刺根本就是周谨一手策划,目的便是为了接掌周家。
这类无稽之谈,周谨向来不愿理会。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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