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孟咎言以为自此以后,他孑然一身了无牵挂,谁的命都贱。
他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糟蹋自己也好,戕害他人也罢,却没想到会再次面临心慌意乱以至于手足无措的情况——当时,庄扶邑质问庄夫人是否与他人苟合,是否气死庄老爷,是否杀死海棠并嫁祸给丫鬟,庄夫人抵死不认。
庄扶邑走后,庄夫人无意中跟孟咎言讲出了庄扶邑亲娘名讳。
孟咎言不知道,原来一抹黑的世界,还有与他血脉相连的人。
找不到庄扶邑的那几天,他抱着娘亲的骨灰,在修善堂冰冷的地面躺着,听不见也看不见,宛如死尸。
“哥哥,你找到我时,是我平生最心慌的时刻,”孟咎言低声说,“我怕你嫌我脏。我的这双手,投过毒,掐过人,握过刀,尽是血腥味。甚至连我的身子都是脏的……我怕你说我不知廉耻,不肯承认我是你弟弟。”
庄扶邑心疼地揽他入怀,一如相认之时,他抚弄孟咎言的长发,讲:“你怎样我都不嫌弃。”
孟咎言抬起眼,扬起一抹笑容,带着一股异常撩人的邪气:“哥哥,你心悦我。”
他的语气没有丝毫的犹疑,十分笃定。
庄扶邑心里咯噔一下,眼皮不合时宜地灼烧起来,他伸手摁住孟咎言靠近的唇,同时花费更大的气力摁住自己喷薄欲出的热望,沉下一颗狂跳不止的心:“咎言,如果我有一天离开了,你就跟你师父好好在一起,他会把你照顾得比我更好。”
庄扶邑看见孟咎言笑,他也只是笑,庄扶邑从他的笑容里什么也看不出来,甚至不知他是喜是怒。只知眼前人一笑,他就心乱如麻。
孟咎言没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而是将他推开,跟他说:“哥哥,我给你束发。”
庄扶邑顺从地坐在铜镜前,孟咎言纤长的手指作梳子穿过庄扶邑的头发,一双眸光潋滟的眼睛望着铜镜里的人。
庄扶邑轻易乱了心神,直至孟咎言将他头上的玉簪刺入他肩颈,笑盈盈地将他的面皮撕下,铜镜中映出他原本的面目,他才猛然清醒。
“师父,人的脸会变,但眼神不会。”孟咎言弯着身子在他耳边说。
常璘将玉簪拔出,似乎浑然觉察不到疼痛,说:“咎言,替为师簪上。”
他的语气温和,毫无责备之意,就像伪装庄扶邑上瘾一时戒不掉一样。
孟咎言弯起嘴角,接过他手中的发簪,替他将乱发束好,似乎方才的一簪子根本没有刺下去。他仍唤常璘师父,问他庄扶邑在哪里。
常璘道:“你当真非去找他不可?即便他……”
“即便他死了。”孟咎言淡淡地望着他。
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徒弟,常璘知道他的顽固,笑了一声,说:“好,我带你去见他!”
话音未落,常璘忽然死死钳住孟咎言的手腕,怒道一声“做梦”。
孟咎言却抱了非寻不可的决心,执拗无比,明知斗不过他师父,仍然不肯妥协。
常璘不忍动手,留了余地,软下语气问他怎样才肯罢休。
孟咎言非但不领情,反倒威胁常璘,说:“除非我死。”
常璘理智的弦倏地绷断了,冷笑了几声,狠狠甩了孟咎言两巴掌,怒斥他冥顽不灵。
他将皮质的腰带解下来,两眼发红,野兽般将孟咎言扑倒,鞭子发疯似的打在他身上。
孟咎言愣是没有吭声,咬着牙躺在地上,一身白衣浸满了血迹。等到常璘后悔了,颤着手跪在地上,红着一双眼睛给他擦药时,他忽然软着嗓音说了句“师父,我错了”。
常璘一下就绷不住了,想要抱抱他,又怕弄疼了他,满腔不宁的心绪只能靠一个辗转且粗暴的吻来发泄。
被抽得浑身伤痕累累也没有喊一声的少年,在常璘给他擦药时,双目泛红,牙齿咬着手,纵是如此也锁不住喉中溢出的抽痛声。
常璘怕他咬伤了手,将人摁到肩上,把肩膀供出来给他咬。
岂料他一片痴心终究错付,孟咎言这个无情之人将一把尖刀刺进他的后背,毫不留情地抽身离开,临走时带走了从常璘脸上撕下来的面皮。
常璘在那一刻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他感到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将要发生。
有生以来头一回,他后悔将秘术教给了自己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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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陀山下的传开了一桩骇人听闻的消息。
据一位樵夫说,山上闯进了一个怪物。
此怪物体无完肤,顶着一颗大骷髅脑袋,四肢皆是白骨,像个疯子似的在林中乱晃,咂着牙齿发出呓语似的声音。
而且这个怪物凶残得很,见人就抓,这位亲眼见过的樵夫被它一爪抓得皮开肉绽,背上血淋淋的,他的同伴更惨,直接被咬掉了一只手。
这天普陀山上突生妖雾,清早上山砍柴的樵夫心生怯意,止步于山下。
也正是这一天,含辞与金蕊走散了。
含辞之所以没有及时发现金施主不在旁边是因为他边上一直有脚步声,而他发现异样是因为边上的东西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咔哒咔哒,很清脆的碰撞声。
接着,他嗅到了一股腐烂的血腥味。
含辞念了好几遍定心咒,好家伙,真管用,还没念完就被那东西提溜起来。
含辞直接撞到一样坚硬的东西上,睁开眼差点丢了魂——他撞在一颗大骷髅脑袋上,那骷髅斑斑驳驳的,白骨之上生着密密麻麻的锈褐色暗斑,有的腐烂成小黑洞,看着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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