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不断颤抖,蜷成一团,试图护住断腿。狱卒从口袋里扯出一条长长的洁白丝巾,缓缓擦净手中的匕首,说:“我是京城狱卒,竟不知道举人见了省台,要在地上躺着。”
小满嘶声叫道:“你干什么?”
狱卒擦净了匕首,将匕首缓缓收到腰间,丢下丝巾,丝巾如一团染了红霞的云朵,翩然落在小满脸上。狱卒俯瞰着他,悠然道:“劝你还是省几口气,过些日子,才是累时候呢。”
小满躺在地上,目送那狱卒慢慢远去,脑中混乱,双腿剧痛难忍,忍不住又呻吟起来。
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忽听有人踩着走廊粘腻的砖石,发出啪嗒啪嗒的低沉声音,他眯缝着眼望去,那人衣袍鲜亮,在昏黄的烛光下色泽闪动。小满喉头哽咽,一句“平安”差点叫出口,就见那人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丰神俊朗,对着他微微而笑。
不是平安,而是一道前来的杜公子。小满刚刚热起的心复又冷却,又一股新的热流涌起,哑着嗓子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杜公子一笑,说:“怎么,你现在倒是认得我了?”
小满虚弱的喘息着,浑身高热,口渴难当。值此溺水之时,便是能抓住一根稻草也是好的,更何况杜公子比稻草要大得多。他勉力睁开眼,说:“杜公子,之前冒犯,大是不该。请你到……请你到官府去,告诉他们一声,我是被冤枉的,成不成?”
杜公子又是一笑,从怀中拿出一柄折扇,哗的一声展开,呼啦啦在面前扇来扇去,说:“你自然是冤枉的,但我也没法替你去作证。这可是谋逆大罪,只能怪你自己,没事为什么牵扯上平安。”
小满苦笑道:“我家先生……这一辈子的愿望,就是知道……百花酿当年的少当家……,如今有了机会……我怎能不去打听打听……”
杜公子合拢折扇,用折扇在嘴角一点一点,道:“你要知道,平安是神仙,你只是个人。”
见他说了半天也不肯帮忙,小满渐渐失去力气,浑身火烧火燎,轻声说:“水……”
杜公子抄起地上的一只茶碗,伸长手臂,将碗里的半碗水都倒在他嘴里,说:“怎么不吃饭?”
小满顺着他目光,看到脚边放着的托盘,里面白的是干馒头,黑的是酱菜,想必是在他昏迷时候送来的。
杜公子放下茶碗,在衣襟上揩了揩手,说:“看在你为了平安进监狱的份上,我来救你出去。”
也不见他做了什么,小满只觉得身子一轻,再定神一看已经身在城外,夜风习习,天空郁郁,头顶一抹惨白的斜月,挂在初见端倪的繁星中。
“把腿包上。”
小满接过杜公子递给他的白丝巾,费力的包扎双腿伤口,杜公子站在一边,始终没有出手相助,等他包完了,说:“快点跑吧。这是逃狱,加上谋逆,你这辈子是别想踏进京城一步了,现在快点跑回良常村,多半还来得及。”
那丝巾似乎有奇异的力量,小满腿部疼痛渐减,虽然一跳一跳的疼,但已经不是适才抓心挠肝的疼法了,只是身上还是一阵热一阵冷的,他直起身子,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杜公子一双桃花眼眉眼弯弯:“大概是看你顺眼吧?”
“我心中已有心上人了。”小满正色回答。
杜公子闻言冷下一张脸,淡淡道:“你这就是不知好歹了。我问你,那个少当家,你和他非亲非故的,为什么送他萤火芝?”
他一直笑靥如花,突然拉下一张黑脸,让人甚不习惯。小满一时转不过来,呆呆的说:“因为我没有别的东西了,他又是大商户的当家,见过世面,我只有这个可以送他……”
杜公子冷笑道:“我应该说过,银灯草是沿着银矿生的。他为了大宝藏,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小满忽然想起他为什么觉得杜公子的声音熟悉了,他指着杜公子,失声道:“你是探山客!”
杜公子笑道:“不蠢,剩下的你多半就可以自己想了。”
他呼哨一声,一匹高壮白马颠颠儿的从路边跑了过来。
杜公子扶小满骑到马上,伸手在马脖子旁边拍了两下,低声说句“有劳”了,但声音似乎含着笑意。白马斜着眼睛瞧他,忽然口吐人言:“姓杜的,走着瞧!”
第八章
白马蹄子一顿,腾空而起,小满慌忙抱住马脖子,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听到白马在恨恨的唠叨:“姓杜的该死,把我当什么了,下次见到他,一定把他当成狗屎踩扁!”
但他也没心思听了,白马是神仙,平安是神仙,杜公子也是神仙。白马缩地成尺,每一步停留,他都只能短短望见一眼。第一步落在青瓦房上,从茜罗窗里,他看到红罗帐卷,鸳鸯被铺,两名男子正衣衫半解依偎在一起;第二步落在五步堂前,一个白衣男子正背对他舞剑,马蹄和剑风惊动了堂前的萱草;第三步落在书房密室,那白衣男子手持长剑,对面摔倒了一个红衣男子,鲜血染红了他胸口的刺绣;第四步落在荒郊野岭,螟虫唧唧,皓月朗朗,那白衣男子垂首坐在一座坟前。
纵跃而过的白马风掀起了那人的长发,小满清楚的看到了他的脸。心中隐约升起一股熟悉感,但那轮廓却陌生得很,既不是先生,也不是平安。
白马落地,小满看到熟悉的山路,山前粗壮的松树枝叶虬张,他曾在那松树上和人分过一盒金平糖。
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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