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已经快要见底了。
沈熙觉不只一次的劝祖母精简一些下人,可每回祖母都以体面和规制给否了,还训斥了沈熙觉小家子气。
典当已经成了沈家的常事。乱世之下,漕运买卖险大利薄,沈元钊学的是八股,做人老实固执,自视书香门第,从来不和帮会做买卖,所以沈家经营着漕运生意,却因帮会的阻滞,有六成的买卖都难经营,船停在码门出不去,日日都在烧钱。仅靠着两间铺租贴补,勉强生活。
沈熙平不只一次劝过父亲,世道艰难,为了一家老小,只要不伤天害理,也不是不能跟帮会的人打交道,却每每都被训斥。
十五上元节虽然不用招呼太多客,可是开年是少不了要使钱的。
沈熙觉只得让裴管家找了几件早年祖父收藏的古玩又去典当。裴管家取东西来的时候,眼睛还是湿的,他跟了祖父一辈子,这几件东西是祖父生前最珍爱的,早前也不是没有拿家里的东西去典当,唯有这几件每每都是舍不得。
依旧还是裴英套了马车送沈熙觉去东城,路上雪积了几层,孩子在雪地里放炮,白雪上点点红纸碎,刚转到横街,马车便忽然停下了。
裴英撩了车帘对沈熙觉说,“二少爷,前面封路了。”
沈熙觉下了马车,向前面张望。只见得月楼前的牌坊下站了两排穿军装的,不一会儿开来两辆汽车,车上下来几个人。
“是胡大帅。”
“……那是他新娶的六姨太。”
周围的人们议论着。
原来是这胡大帅带新的姨太太到得月楼吃饭,看来他不吃完这顿饭,这路是不会解封的。沈熙觉正发愁呢,只见两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得月楼门口,正是那日在当铺碰到的那两个神神秘秘的人。
今天又见,他们却是一身戎装。高个的那位身披斗篷,立在风雪之中,他身旁的比他军阶要低一些,正在和封路的士兵说着些什么。
“裴英。你看,是那两个人。”沈熙觉拍了拍裴英,“这年头,当兵的的也典当?”
裴英皱了皱眉也是想不通。反正也被堵了,他便把马车牵到路边,跑去向那些个正聚在一起指指点点小声聊话的人打听去了。
过了一会儿,裴英回来了,跳上车,撩起车帘小声告诉沈熙觉他打听来的消息。
原来这胡大帅是从奉天过来的,接管天津也不过三四个月,那个高个的先生是他管下的旅长,姓顾,不过听说他俩关系不睦,所以这顾旅长才成了为他开道,给他站岗放哨的。
一个旅长再不济,也不至于典当过日子。沈熙觉想着,又伸头出车窗向得月楼那里看了过去。
风雪里,那位顾旅长站的笔直,看起来很是正派威严,这样的人去当铺本身就很不寻常,更何况那天和他同行的嘱咐曹掌柜的话,更让人觉得他们去的蹊跷。
“咱回吧。天快黑了,明儿咱再去。”
裴英应下,调了头回沈宅了。
风波总是来的没有缘由,却一出一出的让人应接不暇。乱世之中,有钱不如有权的,有权不如有枪的,沈家这样只剩空架子的也只是能任人鱼肉。
刚过了正月十五,本该是过正常日子的时候了,沈熙觉刚想着,祖母这年也过风光了,应该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折腾了。可太太是不折腾了,沈家却摊上了更大的事儿。
正月还没过完,一日大清早,重重的拍门声就把沈宅里的人都惊着了。门外来了好多穿军装的,沈熙觉让妹妹陪着祖母留在后院,他和裴英站在府门外候着,不一会儿来了巷口转进两辆汽车,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胡大帅和他的六姨太。
“大帅。您瞧这宅子,多气派。”
胡大帅边打量边点头,站在他旁边的副官小声的报告了几句,胡大帅点了点头,瞥了一眼站在一边儿的沈熙觉。
副官对沈熙觉说道,“大帅看中了你家的宅子。你们收拾收拾搬吧。”
“你们这不是明抢吗?”裴英怒喝。
“本大帅相中了你家的宅子是给你家长脸。……要命还是要宅子,你自己掂量吧。”
“你们这帮土匪,还有没有王法了?”
沈熙觉还没来得急阻拦,几个兵士抬手便用枪托砸在了裴英的肋上。
胡大帅撂下话,沈家的宅子他是要定了,给了沈家人三个月找房子搬家已经算是大恩德了。至于裴英,随便给他安了个罪名便压走了,一个月后要押送到云南开矿。
胡大帅走后,沈熙觉坐在厅里,沈芸妆陪着他,长这么大她第一次看到哥哥的眉头皱的这么紧。父亲和兄长押船去了两湖,过年都没能回趟家,现在家里上上下下都指着他这个二少爷当家做主。
沈芸妆知道他的脾气,事情他从来是一个人担着,就算天塌地陷他也不向亲近的人救一声援。
“不搬。”祖母抹着泪,指着跪在祠堂里的沈熙觉呵斥道,“这宅子你爷爷住了一辈子,你现在竟然要把他送人?你就不怕你爷爷在地底下心寒吗?沈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白眼狼。你父亲哥哥在外头风里来雨里去,你在家里作威作福,却连个宅子也保不住。”
沈熙觉跪在祖宗牌位前面,内外焦灼,“太太,自打大清朝没了,您出过门儿吗?您知道现在这世道什么样儿吗?现在人家已经拿着枪顶在咱们脑门上了,打死了拖出去,这宅子还是要被他们占去……”
“我死,也死在这儿。”
沈熙觉从未见过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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