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想带你去我的草庐看看,看你一脸烦闷,不如跟我出去。”
跟着欧阳询去山里走走,整个人清爽不少。被他带到一处云崖旁边,我小心翼翼地往下看了看,立刻觉得两腿发软。
欧阳询笑起来,伸过手来扶住我:“小心点,你怕高?”
以为欧阳询在笑我,我挺胸道:“我小时候本来是不怕的,还敢爬到树上去。”
“现在怎么这样?”欧阳询满眼笑意。
我立刻泄了气:“后来陪我爹去徽州的高山采药的时候,往山下看吓得大哭,才知道这个毛病。”
欧阳询朗声笑起来,我郁卒地看着他,他勉强忍住笑,看着我:“对不起,我绝没有笑你的意思。”
“我只是有点怕而已……”我闷声道。
“含章,你看。”
欧阳询拉着我走到悬崖的巨石上,一声长啸,东边山上起了鹤鸣。
“鹤林?”
“嘘,看着。”
一只鹤飞到巨石上方,欧阳询右手拉着我,左手成掌伸出,缓缓上下拂动。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只鹤在空中上下沉浮,不进不退。
“控鹤御风,想不到鹤林已经有了这种修为。”我羡慕地轻叹一声。
“山中十载,始有小成。”欧阳询笑道。
“要不要摸摸它?”
“身上满是尘嚣,恐怕吓走了它。”我犹豫着。
“含章本是逍遥之人,它告诉我说很喜欢你。”欧阳询偏头看我。
我轻笑一声,伸出左手来。
“含章,愁眉苦脸的样子可不适合你。”
欧阳询宽袖一挥,那只鹤悠然离去。
“多谢。”
跟着欧阳询回到他在竹林旁的草庐,林间有溪流穿过,有几个人坐在溪畔,或高谈阔论,或静坐抚琴。看见我们两个,都起身拱手致意。
“鹤林,等了你许久。”
“带了朋友过来。”
那几人看着我,从容地点头示意,倒是有两个年轻人面露轻狂之色。看来欧阳询交友的人中,不止有高人隐者,还有傲士狂生。
“鹤林,特意煮了茶给你,尝尝看。”
欧阳询从一个清瘦的人手中接过茶盏,喝了一口,眉头微皱,过了一会儿又舒眉笑道:“玉机子又在耍弄我,在大龙团中掺入了小龙团。”
几人都大笑起来:“果然瞒不过鹤林。”
“含章,你也喝喝看。”欧阳询把手中的茶杯递给我。
我刚要接过,玉机子却淡淡道:“鹤林,你知道我的茶不轻易给别人喝。”
“我能喝,含章当然也行。”
欧阳询笑着看我,我一头雾水。
“难得看鹤林对人如此另眼相待的。那好,这位公子来说说,我用什么水煮茶?”
“在下不才,也知道煮茶之水,泉水为上,江水次之,井水又次之。”我从案上端起一杯茶喝下一口,轻灵升散,我双目一亮:“是雪水。”
“正是去年冬天收在瓮中的雪水。”
“我就说难不倒含章。”
“何为茶之精义?”
“清行俭德。”
“既然是懂茶之人,就请同席而坐吧。”玉机子淡淡笑起来,看向欧阳询:“听说你回家探望祖母?”
“嗯。”
“为世俗所羁,难达清心寡欲之境。”
欧阳询摇摇头,笑道:“原本我也为此烦恼,不过自从听了含章的话,才觉往日之非。”
“哦?鹤林一向多才艺负智谋,自视甚高,从来不肯服人。我倒想向这位公子讨教一番。”
“好!“欧阳询拊掌笑道:“若是玉机子输了,就给众人煮茶一个月。”
“鹤林这么说,分明是觉得玉机子输定了。”白衣狂生笑道。
“若是这位公子输了呢?”
“这样吧,含章要是输了,就含章来烹茶。”欧阳询笑着看我。
我扶额,好像不能输的样子,我不会分茶。正在心里郁闷,玉机子已经开口发问,我赶紧正襟危坐。
“公子可知道?”
“道家所言,无心即是道。”
“公子既知,清心寡欲,清静无为,何以劝鹤林入尘世乎?”
“在下虽然知道,却不认同。所谓清心寡欲,什么是欲?饥则食,渴则饮,乃人欲乎?天性也。凡人简食荤素,七分饱而止,贪多过之才是人欲,骨肉亲情乃是天性,就该顺天而行。”
玉机子顿了一顿:“公子亦知,修道之人不能超然世外,终难有所成。”
我一笑,指着溪中的水车,问:“玉机子说,若是这水车全浸没在水中会如何?”
“随水流去。”
“若是全部放在岸上呢?”
“无所用处。”
我笑道:“这就是了。在下以为,修道之人也是一样,全然超脱或是身心俱于尘世都是不妥的,随心所欲出尘入世,才是道者。”
众人安静下来,欧阳询一把拉住我的手,双目炯炯有神。
“怎么?”我奇怪地看他。
欧阳询突然大笑起来:“玉机子,我早说含章才思机辩,你说不过他。”
玉机子起身对我一揖,我赶紧还礼。
欧阳询按住玉机子,笑道:“适才只是开个玩笑,就让我给诸位烹茶好了,喝了你玉机子的茶,总不能白喝。”
“鹤林是茶道圣手,我们今天可算是捡到了便宜。”众人哄笑起来。
“含章,你来帮我。”
被欧阳询拉到一旁,我为难道:“我不会。”
“帮我扇火就好。”
我用蒲扇扇着火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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