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子,到家里拿出一本旧集邮夹,打开,一对蝴蝶花鞋样子从夹子里溜出来,云良妈收起来,打算给萍萍送去。屋外响起嗵嗵嗵的跺脚声,紧接着有人问:“人哩?”原来是老田,来送云良的工钱。总共五百多块钱,老田放下钱就匆匆走了。
云良这时正躺在柿子树下看风景。这是一棵野柿树,头一次结果子,纷纷扬扬结了不少,叫霜一打,果子全掉了。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透过来,在云良黑黑的脸上印出几个斑点。山脚下有人在种麦子。在山底下看天,天很高,在山顶上看天,天还是很高。天上清澈得犹如山涧的溪水,蓝蓝的,老鹰仰着脊背从空中滑过。四周的空气也是朗朗的,照得茶山上清幽幽一片,只是草的颜色开始变黄了。云良伸展着手脚躺在毛茸茸的草上,闻着草根里好闻的气息。小巧温柔的沙树林拥抱着一片房屋,多么安静的林子啊,此时那里面一定有黄鹂和百灵鸟快活地飞来飞去,还有啄木鸟,笃笃地用它的长嘴敲击树干。一只灰毛兔从茅草里窜出来,往山后面跑了。云良一骨碌爬起来,提起扔在一旁的镰刀砍柴。
云良妈在菜园里砍长勺菜,理好,码在辕子里。地里很快剩下砍得平滑的白白的茎,连着一两片奄奄的枯菜叶,冒着青菜汁味。云良妈往山里望望,云良渐渐变得高大壮实的身影儿一会儿从草棵子里出来,一会儿又隐到草棵子里去。山上的树也要放,该准备冬天的劈柴了。头天云良从山里背回来一捆栗树枝,栗树枝用来烧炭好。云良妈抽出两根稻草,捆在大白菜上。长勺菜熟的不如腌的好,种下来就是做腌菜的。砍回去,拿到太阳底下晒鷰了,洗干净,也不用处理,直接整棵码进缸里,码一层撒一层盐,放水,用石头压紧,腌上半个月,缸里起了白膜,就好了。捞出来黄爽爽的,可以凉拌也可以炒着吃,做酸菜鱼,炒肉丝,可是两道好菜!腌菜缸是农村人的宝,菜园里菜下去了,腌菜当大家,隔三差五扔进去一筐青红大椒、洋姜、白萝卜。嘴里寡味了,就到腌菜缸里捞一只洋姜一只萝卜,咯吱咯吱嚼着,酸味咸味辣味一时都出来了。冬天早上起来,熬一锅热呼呼的稀饭就腌菜,香!腌菜可以从初冬一直吃到春天结束。春天没有长勺菜,菜苔子也可以。从菜园里掐一把回来,泡在盐水缸里,第二天就可以做菜了。天气热了,可以把腌菜捞起来,装在簸箕里晒,晒成干盐菜,装在袋子里。吃的时候,拿水泡泡,炒了又是另一种风味。云良妈拔了一匣大椒棵子,种上白萝卜。萝卜长得出了头,比大拇指大。
送炭的来了。云良和卖炭的把炭篓从车上卸下来,又到厨房兜了一洗脸盆热水给卖炭的洗手。卖炭的拍拍手套说:“总共八十斤,你妈要的。”云良把烟递给他,他推手说不要,又接过去,夹在耳朵上。“多少钱一斤?”“一块五,别人卖一块五毛二!你妈晓得。”卖炭的是邻村的,有一个瘫老婆,两个双胞胎女儿,比云良大不了多少,现在一个打工,一个出嫁了。云良把炭钱给他。他搓搓手,客气的说:“承让承让!”水也不喝,往下一家送去了。
腊月中旬,该办年货了。街上人越来越多,越到年关,人就挤得路都走不动了。云良妈到街上捡门对子:哪些是贴堂屋的,哪些贴大门上,房间、厨房,还有六畜圈门,都要捡好!还有庙上的,云良妈十分虔诚,逢年过节都要去庙上拜神,烧些纸钱,敬上酒肉。香纸炮竹买了,糖果烟酒也买了些。剩下的是些应时的东西,随时可以买得到,不急。年猪杀了,卖了小部分,请近邻吃了杀猪饭。云良妈给云良舅家、姨家一家送一块,剩下的,都抹好盐腌在缸里。等到天气晴好,就可以把肉从缸里起出来,挂到院墙上晒。洗好的鸡鸭挂在铁丝上,经太阳一晒,闪着黄黄的油光。云良妈得意地望着在铁丝上缠成两个大圈的猪灌肠。猪大肠猪小肠都没丢,烧了两大锅开水,加盐碱刮了,保证一点膻气都没有。“我这猪灌肠,都是剁的精肉灌的,没一点儿肥的……没放几样佐料,就胡椒、大椒面儿、味精、盐。”云良妈说着,问云良:“香不香?比你姥娘灌的咋样?”云良妈割一截儿灌肠放饭锅里蒸,蒸出来的油水清亮亮的,米饭都是香的。她计划着,要给关系好的亲戚留着些……
再出发
听着行李包的提手压在肩膀上的声音,鞋板摩在地上的嚓嚓声引起一串狗叫。
保镖
虽然不到一米八零,但一米七六的个头也不算矮,加上结实的胳膊、腿和宽大的手掌脚掌,黝黑憨实的脸,云良给人的外在印象还不错。“当我的,这就是你的工作。为我工作,也就是为你的老板工作。我跟你的老板,大家都是朋友。月薪两千,包吃包住,你看咋样。”大老板在他宽大舒适的办公室里,说话素来简洁明了。云良这便干起他的新工作。
跟云良一同做保镖的还有一个,大家叫他小程,云良叫他程哥。云良暂时跟小程住在一起,两人一人一间卧房,共一间客厅。程哥似乎不大欢迎新伙伴的加入,因为两人各自住各自的,所以不至于起冲突。云良头一回跟老板出去,一个打扮入时的女子突然从路边窜出,拦在他们的车前。老板打开车门出去,云良也要跟出去,却见小程气定神闲坐在车里冲他笑。老板与女子拉扯着隐进一处树林,云良只好回车里等着。他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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