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曦嗯了一声,埋头在纸上写写画画,末了展开给好友看:“你瞧我这作品如何?”
谢良:“……”
他大概知道卫曦的底气哪来的了。
33.
卫曦走的第二个月,皇贵妃怀孕了。
皇帝登基到今几个年头,未有过任何子嗣,如今这消息一出,就在大街小巷的传开了来,宫里一连几天都喜气洋洋的,更是有朝臣上奏贺喜。皇帝看了眼那折子,便丢去了一边。
他对后宫的女人没什么感情,但不论如何,人家也是他娶过了门的,还要为他繁衍后代,于情于理,他都要前去看望才是。
于是皇帝提早结束了公务,想着与妃子一同吃个晚饭,过去时丽贵妃正在沐浴,他坐在屋里等,桌上摆着些酸口的果脯。皇上近几日嘴里时常没味,忍不住吃了两个,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丽妃洗完了澡,换上干净漂亮的新衣裳,又抹了香粉,花枝招展的走进屋。
皇上被熏得头晕,指挥着太监将窗户打开。
微凉的秋风送进来,吹得贵妃娘娘一个哆嗦,连笑容都有些僵硬。
怀孕忌口,所以这一桌饭菜大多都是素食,皇帝近来胃口不好,看着大鱼大荤都下不去筷,当下倒是吃得欢快,甚至还多要了一碗米饭。
二人本就是明面上的夫妻,丽贵妃对他也是尊敬大于感情,于是这相敬如宾的用完一餐,皇帝便起身离开,临走前不忘吩咐侍女要好好伺候主子,不得有误。
皇帝这一辈子,没打算要太多儿子,他不想让后代也经受夺嫡的残酷,更不想看着自己的血脉,走上自相残杀的路。
先皇一辈的血亲皆数化为他脚下白骨,唯有几个不争不抢的,尚还在远方安定度日,这偌大京城他无亲无朋,世人说他是天煞孤星命,倒也没错。
所以对于这个儿子,皇帝要比想象中更加看重,隔三差五便去看上一看。
卫曦的信一封封寄来,一封封化为灰烬。
天气愈发转凉,皇帝心情烦躁,嘴里更是寡淡无味,于是便喜欢上了酸口的东西,连御书房的桌上都摆上了果脯,与贵妃屋里的那份大致相同,甚至要更酸一点。
除此之外,还愈发嗜睡,大白天里精神不佳,脾气也要比以往更大了些,惹得养心殿上下兢兢战战,如履薄冰。
就这么勉勉强强的过去了一月,直到一次宴席之上,侍从将东坡肉端到皇帝跟前,肥肉油腻的香味窜入鼻腔,皇帝变了脸色,连忙叫人拿开。
等匆匆散了席,回到养心殿,他扣着喉咙吐了个昏天黑地,直到后来只剩酸水,仍忍不住的干呕。这一幕吓坏了服侍的太监,大呼小叫的唤来御医,围了一床。
结果这一诊脉不得了,那探脉的御医当场变了脸色,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皇帝尚还头晕着,见这一幕心情更差,“朕这是怎么了?说!”
“这、这……”那老太医牙齿都在打颤,死命掐着大腿才勉强冷静,深深抽了口气,“还请陛下屏退旁人。”
皇帝眯起了眼睛。
他挥了挥手赶走一屋的人,等门窗关上,屋里只剩二人,才见那老御医趴伏在地,重重磕了个头。
“恳请陛下,饶臣一命!”
这是怎么了?皇帝心有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不知太医所言何事。”
对方却只管磕头,“臣入宫四十八载,曾服侍过先皇,也为明妃娘娘接生……”
明妃。
这二字如雷贯耳,皇帝僵在床上,被褥里的手指不自觉攥紧。
他那难产死掉的母亲,便是明妃。
“这么说,你都知道了?”
只是漫不经心的一问,却足以让御医磕的头破血流。
“微臣无意……微臣,罪该万死!皇上饶命……”
听着年迈太医字字泣血的求饶声,皇帝心中没有丝毫波动,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行了,起来吧。”
老御医闻言,颤颤巍巍的直起身,暗中松了口气。
皇帝垂眼望着明黄的被褥,“你是如何知晓的?”
他自觉天衣无缝,却不想如今莫名其妙的露了马脚,好在天下局势已定,当年有牵扯的人又被他杀了灭口,就算这御医不要命了,将此事告于天下……也改变不了什么。
所以皇帝不怕,他只是好奇:“朕与李赐,除去那颗痣外,还有什么不同?”
天下皆知,三四皇子为双生子,身形外貌无一不同,连声音都一模一样……唯有亲近接触和观察过的人,才知晓三皇子李珉手腕上,有一枚小痣。
34.
皇帝一手搭在腕上,磨蹭着指腹之下一小块苍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那里曾经有一枚痣,很小,也就比针尖儿大上那么一点,所以挑去的时候,并不痛。
可就是这么个微不足道的东西,让他失去了所有的宠爱与青睐,自小被遗弃在冷宫身处,自生自灭。
皇帝不知道因由,但他知道他应该是忘记了一些东西。
“你知道,朕为什么喜欢吃莲子羹吗?”皇帝说:“因为朕的人生,便是由一碗莲子羹开始,彻底改变了。”
当年他吃下那碗有毒的莲子羹,九死一生在病榻上醒来,第一眼看到的,竟是一片明黄的龙袍。
那曾经决然抽去的衣角,如今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立在床边,距离之近甚至可见上面刺绣的纹路。不受宠的小皇子张了张嘴,只觉一股酸意上涌,化作滚烫的泪。
他的喉咙仍有火烧一般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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