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被戳穿了,一时气愤还要再吵,宛宛却抢先道:“没关系的,道长说吧,不必避开她。”他声音沙哑,气若游丝,仿佛已经站不住了,整个人都倚在春雨身上。
那清癯道士只是笑笑:“仙君如今道业已成,贫道在想,仙君为何不去不周山证个果位,镇守一方,做一方的祥瑞神兽,反而还要在这皇宫里……乱了这朝这代的天命气数。”
宛宛只是垂下眼,并不说话。反而春雨抢白道:“我们一不杀人、二不放火,三没有迷惑君主,怎么就乱了天家气数,我看还是你这个老道士信口胡诌,妖言惑众。”
“人妖殊途,哪怕今天,仙君您已然算是了了生死,成了道,倒还是与这人间格格不入,你不想去祸乱它,也不是你说了算的。小妖女,你当初在做皇后的时候,是否也闹出了水患、蝗灾,最后以祝融之祸做了了结?”
春雨顿时默不作声了,只是狠狠的飞过去一个白眼。
宛宛这时候才极轻的说:“那……道长的意思是劝我……还是应该找个地方躲起来,是吗?”
“贫道只是认为仙君如今得道,应该……去承担道义责任,去天地乾坤中您应该固守的位置保一方太平。而不是在这皇宫之中,贪恋人间情爱,无法自拔,以至于毁了戒体,堕入妖道魔道。”
宛宛看了那个道士一眼,低声道:“我本来就是一只狐狸,也没有什么堕入妖道这一说。道长费心了。”
那道士微微一笑:“仙君恐怕还是放不开这人间情爱,长此以往执迷不悟,只会铸成大错毁了那千年修行,既然如此,那倒也好,贫道在此并不多劝,只愿仙君早日看开,若日后还有机会,贫道会再来相见,也许那个时候仙君就就改了主意,也不一定。”
宛宛并不在意,那道士只是拱了一拱手,便要离开,只见舜元走了过来。宛宛朝舜元那边看了一眼,便挪不开眼光了,但身上却依旧发软,春雨险些没有扶住,慌忙的去捉他胳膊,没小心却碰到了那没擦干净的黑狗血,只觉得手上火辣辣的刺痛,再低头去看手心,只发现手上的皮肤已经剥落了,倒是白色的狐毛正在缓慢滋长,便立刻将手藏在了袖子里,心中暗想,宛宛恐怕只是看上去还好,实则伤得厉害。
舜元凑了过来,宛宛便低下了头,舜元拿出了帕子,想要擦拭着宛宛的脸,刚要碰到宛宛,只看见宛宛不自觉的往后一躲,那一躲就将舜元的手晾在了半空中。舜元愣了愣,这才将手收回来,脸上那关切的神色也逐渐淡了,两人僵了一会儿,舜元才道:“今天受委屈了……”
宛宛咬着嘴唇,摇摇头,春雨扶着他,只觉得他手在微微发抖,仔细看上去,宛宛手腕沾着狗血处,已经长出了一圈狐毛,再仔细看手,只见皮肤溃烂,犹如长了跗骨疮疤一般,眼瞧着,是要撑不住了。赶紧扶稳了宛宛,也不管他愿不愿意,留给舜元一个白眼,便把他拖走了。
还未等到春雨搀扶宛宛进屋子,宛宛的狐狸尾巴已经藏不住了,颓然的拖在地上。春雨匆匆忙忙脱了斗篷,将他的尾巴藏起来,又赶紧将楼里本来还在洒扫的宫人们一齐全部赶出去,这才松了口气。将宛宛一点一点的挪上楼。一上了楼,宛宛嘴里不住的吸着凉气,缩在床帏里,将那沾了狗血的衣裳脱了丢在外面,便蜷在被子里,不发一语。
春雨默默的在外面靠着炉子烘着手,细细听着床帏内的声响,听那呼吸声,宛宛大致是睡着了,那酣睡声又沉又重,时不时还可以听见些哼哼声,这才算是放了心。便一边瞧着雪景,一边托着腮想起心思来。没多久丁太监便就喜滋滋的领着十几个小太监过来了,又抬了几只箱子,对春雨笑道:“春雨姑姑,陛下说了,您那位主子今天可是受了委屈,这委屈不能白受,这不就叫老奴送了几箱子补品、又送了几箱子新制的冬衣,说是以前的晦气,不必再要了,这日后有什么东西,要是还缺尽管开口,陛下让老奴一会儿就去打招呼,但凡是这边要的,直接去库房拿就好。”
春雨不觉想要冷笑,前日里还装作后宫里没有这么一人,冷落也就算了,还要让道士来捉狐狸,眼下却又来讨好了,便敷衍丁太监道:“丁总管的话,奴婢记下了。”
丁太监见春雨没问其他的,便有些迟疑问道:“宛主子呢?”
“他歇着了,大抵是着了风寒,有些头晕。”春雨随口扯谎道。
丁太监便立刻寒暄道:“那老奴去太医院叫一位太医来瞧瞧?”
春雨连忙阻止:“不必了,我家主子只是说自己要休息一会儿,叫太医也太搅扰了。”
“那……这晚上侍寝……”丁太监有些迟疑和犹豫,舜元说晚上过来,若是让宛宛过了病气给他,那……那到底他在皇后那边便不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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