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跳下马跟上去:“让赵朔从西良二州军抽些人过来,徐疾的人也收回来,城中囤粮必然不够,他们撑不过这个冬天。”
“报——”萧关突然策马奔来,一身污血满面尘垢,扑下来大喊,“城中……城中在杀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萧关大喘气道:“羌人……羌人押了许多城中百姓在东侧城楼,我军一列阵,城楼上就落铡刀!人头直砸下来!我们……陛下,怎么办?”
“……”我转身往外走要去牵马,“还是要谈,我入城去见阿姐。”
“不行,”原本立在帐内行军图旁的魏淹留迎上来,“不能直接遣使,现在城内发号施令的人,恐怕已经不是羌后了。”
皇侄攥住我胳膊,默了默,忽道:“先生,鸿都府后面梦晓园密道还能走吗?”
魏淹留点头。
“羌西有消息回来吗?”
魏淹留抬眼:“最新一次是两天前,信件被毁一半,只知道朱勒死了,不知姜姑娘是否能……你是想……”
“不能再拖了。十四叔,”皇侄抄起案头佩剑,看了看帐外天色,“我跟你一起入城,魏先生也来。先收兵,召集各军将官归营议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爱笑的梦音、12387kiii瑶瑶、甜草莓饼的营养液(感谢晚了可能有看漏的,总之鞠躬感谢),
第64章 蜉蝣
密道入口在城南郊外荒村一方古井里,从古井入,至梦晓园出,走了数个时辰。举目但见夜半时分,乌沉沉的厚云遮星蔽月。
刀兵暂止,天地间难得有了片刻宁静。
梦晓园内显然遭过一轮洗劫,院中花木被踩得东倒西歪,背面太照湖水上夜风划过,吹来淡淡腥臭味。
城中万户深深闭门,羌人巡兵频繁往来,时不时听到有破门声、哭喊声。
“先生如今能否再使一次剑?”皇侄问道。
魏淹留掂了掂经常随身佩戴、但从没出鞘过的一把长剑,从密道出口旁翻倒在地的多宝格里搜搜摸摸:“‘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怕是再做不到,但豁出命去万军取首,于魏某也不过是探囊取物……”
好大的口气,院外又一阵巡兵经过,我心提到了嗓子眼:“先生找什么?”
黑暗中“咔嗒”一声轻响,魏淹留似乎打开了一个什么匣子:“初任鸿都府尹孙密在此设机关密道,‘蜉蝣’八世家后人及其他道中人,包括魏家、姜家姜老先生一脉,约每十年聚此一会,我上一次来这里,是九年前……找到了。”
“啪嗒”火石一打,只见魏淹留手中亮起一盏小巧的莲花河灯。莲瓣有八,却不是纸糊的,灯身通体玄黑,非银非铁,八个瓣尖儿上各精铸了只舒展羽翅的描金蜉蝣。
“现在传信,有用吗?”皇侄道。
“有,”魏淹留把莲灯交给皇侄,“若未到十年之期,有要事相互传唤,于京都城内四水一湖放这种河灯,灯都会飘至太照湖心,如今别人不好说,但河阳殿下就在对岸宫中,不可能看不见,看见了,就不可能不来。”
“那先生自己当心。”皇侄接过河灯。
魏淹留略一颔首,转身出去,忽提身一跃掠过了矮山墙。
“……”我追出两步,“先生要去会那个金阿律?那个人宋琅都吃不着他便宜,你背上还落过他一刀,魏先生怎么……”
“嘘——跟我来。”皇侄抓起我的手,侧耳听巡兵走过去,拉我朝靠湖的那一面矮墙溜过去。
恰有个豁了的墙口,迎面便是一片幽幽绿水,夹岸灼灼红枫。
皇侄躬身放下莲灯,抬头望向对岸宫城角楼:“十四,你看。”
只见那莲灯看似沉甸甸,入水竟不沉,也不随风向波纹浮荡,而是如有线牵一般,径直朝湖心飘去。
片顷过去,宫城的西南角楼上遥见一簇灯光亮起,有火流箭如坠星子,“嗖”的一下射出,湖心莲灯“噗”的熄灭。
天地间泼墨一般漆黑,偌大的京都一时了无声息,寂静如同死城。
初冬夜寒凛冽,久站腿麻,我揉了揉快被湖风吹僵的脸:“诶,你还记得我以前,总说要带你去北城楼看风景吗?”
“记得。从未去过。”
“唔,现在想来,也没什么好看的。只是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常武门和赤水津几经烽火,极其热闹,宫城内几百年的大柳树疯了一般抽叶子……有人告诉我说,那叫‘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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