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门,秋月白略显懒散的声音变得含糊不清:“瞎说什么,是下山历练,历练懂吗?不历练是永远成不了主角的啊,少年。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凌霄握着包袱的手紧了紧,冷冷道:“话本里有没有写,主角历练前,世外高人师父要赠他些神兵利器、锦囊妙计。而不是丢个破包袱了事。”
“你就饶了你那穷苦无依的老师父吧,凑够这堆行李已经很不容易了。”秋月白笑骂道。
凌霄眼底没有丁点笑意,闷闷道:“之前为什么没有跟我说过……”
“小凌霄,你已经十六岁了。师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游历三千里了,当然,是我们小凌霄争气,七年便学有所成,不管是心诀刀式还是心性皆是上佳,师父已没有什么能教你的了。恭喜你,出师了,高不高兴?可是小凌霄啊,人外人,天外天,总有些东西是师父教不了的。你走的从来都不是避世的道,若是,你便是留在这里一辈子也无妨。”难得秋月白如此正经的同徒弟打开天窗说亮话。
凌霄听到最后一句时忍不住颤了一下,攥着包袱的指尖紧了紧,良久才低声道:“师父……你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门后沉默一瞬,忽又笑道:“怎的?舍不得了?按着话本上写的,小主角就在院子里磕仨头,留个坚毅的背影就成了,真男人就该从不回头看……”话音未完,窗子咣当一声,携山中风雨刮了满满一屋子。
凌霄已经站在秋月白面前。
“……”
“我走了,师父怎么办?”凌霄心里闷得厉害,他隐隐感觉到这回师父并不是逗他玩。他是真的要让他走。可他若是走了,秋月白怎么办?谁给他劈柴?谁给他束发?谁给他做饭?谁给他缝衣?夜里被子掉了谁给他捡?若是生病了谁床前侍药?
倘若叫秋月白知道徒弟心里所想,恐怕要气笑,这是养了个小徒弟还是养了个老妈子。
“什么叫我怎么办?别忘了,捡到你之前,师父已经在这里住几个年头了。”
不提还好,提起这茬凌霄心里更难受。那时候秋月白自己过得简直是惨不忍睹,摇摇欲坠的小草屋,总烤不熟的草鱼,不知道打哪捡来的破衣裳……
“成了,在这样磨磨唧唧恐怕天黑前连黑坟山都出不了。”秋月白叹了口气,道:“别瞎操心了,你师父再不济也不至于把自己饿死在山里。你放心,我哪都不去,就在这里。保证养好院子里的鸡鸭还有房顶上的阿花。”
凌霄虽得了保证,心里却并没有踏实几分。他知道早晚有这一天,此间事未了,离去只是早晚的事情。可他眷恋这里,一草一木,一山一石,还有一人。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天来的这样快,猝不及防,一点准备都没有。
这一天,本与从前几千个一天没什么两样的。
但就在这样的一天,凌霄被强行出师了。
没有话本里的磕头,没有含泪的道别,没有绝世武器,锦囊妙计。有的只是那无情又狠心的老师父笑眯眯的拎着他衣裳后领把他从窗户扔了出去的场景。
斗笠扣头,蓑衣披身,凌霄沉默着转身离去,雨幕之下,少年踽踽独行。
……
床下不仅可以藏包袱,有时候也可以藏点别的,比如一个可以刨三尺深的洞,和一柄被埋了九年的剑。
剑长三尺三,剑重五斤十三,剑身窄且薄,通体泛银,柄雕三枝寒梅,剑出则落雁忘归。
“薄幸。”秋月白苍白的指尖轻轻抚过冰冷的剑身,唇角微勾,却是苦涩。
“好久不见。”
第六章
出了黑坟山,行九个日夜至鹞子村,一路往南,途径三亭十乡才至清潭县。
秋月白给凌霄的包裹里放了几张上好的皮子,卖了钱倒也勉强足够一路盘缠,不至于让徒弟食不果腹。这么些年师徒相伴,凌霄早已习惯深山里的日子,出来一路都不敢回头,生怕一个回头就再也没有了走下去的心思。
饶是压着那念头,时不时还总是冒出,怕秋月白一人在山里无人照顾。一个双目失明的瞎子,做饭死难吃,还总有点少根筋,越想越是可怜。凌霄甚至脑补出了秋月白一人蹲在家门口傻傻盼着他回家的样子,要多空巢有多空巢,很是凄凉。
只是凌霄不知道,“空巢老人”师父正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美滋滋的招摇撞骗。
秋月白当然不会放心自己的亲传徒弟一个人来江湖闯荡,可是少年人不经历点磋磨又不成,于是便想了这么个办法。虽然没有给徒弟留锦囊妙计,也没有能力给徒弟培养暗卫这种烧钱的东西,但是他亲自来暗中保护着还是可以的。省钱又实惠,很是经济了。
出山的时候秋月白给自己搞了个行头,扯了块布做成幡,上书八个大字“寻龙点穴,摸骨算命”,算事业、算财运、算姻缘,抓猫、抓狗、抓小三。都是可以的,行走江湖,谁还没有个一技之长了。
让秋月白没想到的是如今这行那么好做,想当年他十四出家门闯荡,就玩过这种把戏,生意很是惨淡。而如今走不出两步就有大姑娘小媳妇羞答答的表示要算命,秋月白只道莫不是沾了年纪大的光。
瞎了多年的秋月白倒是未想过是他这张脸招惹出来的,拜这张过分清绝惹眼的容貌所赐,粗衣草鞋,白帛覆眼,如此穷酸的打扮都能有种大隐隐于市的仙风道骨。
凌霄的脚程不慢,月余便已抵平阳城,他的地目的是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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