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问我。她跟我记忆里一样,一对单眼皮小眼睛,脸上是冬季被冷风吹过后特有的红血丝,一张嘴就露出豁口的牙。她个子跟我差不多高,两个毛糙的麻花一高一低随意挂在脑袋两边,身上偏大的军绿色男孩大衣脏兮兮,袖口和领口渍着油污。
“就还行。”不提我都忘记了,一想起就又觉得疼起来。我拽起自己袖口看,一样黑得几乎看不出颜色的污渍,隐隐还有难闻的味道散发出来,让我直泛恶心。
“喔,”慧慧安心地点点头:“你昨天看威力童子没?黑风婆又把彩珠姐姐抓走了。”我的伤她见多了,这程度不够大惊小怪。
“看了。”昨晚心不在焉,我根本没注意电视里到底演了什么,所以她接下来说的剧情我也搭不上茬。
我的小学是县城里最好的小学,它那栋老旧的三层教学楼是县城里三所小学中的独一份,低年级在平房里上课的小朋友最大的梦想就是到四年级,然后去那一栋高大的楼房里上课,高大楼房中央那道触目惊心从上到下贯穿整个建筑的宽大裂痕也无法阻挡大家对它的景仰跟向往。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大事,南航发生了震惊全国的空难,长江三峡大坝截留成功,小平爷爷和戴安娜王妃去世,克林顿连任美国总统,香港也回归了祖国母亲的怀抱……我跟慧慧一年级,在靠近校门的成排旧瓦房里上课。
低矮的房屋,歪扭狭小的木头窗户,昏暗的光线和不平整的青砖地板,这就是我熟悉又陌生的小学教室。教室墙壁上张贴着伟人头像和红纸抄写的名言警句,教室中央被两大排课桌包围的是一个圆肚皮铁炉,戴着袖套的女班主任正蹲在炉前捏着柴禾往炉塘里塞,同学们像机器人一样端端正正坐在位置上拿着课本假装看书,眼睛却不时偷偷往炉子上瞄。
我跟着慧慧坐到自己第六排的位置,也装模作样掏出课本,本能般地朝老师手中的火柴张望,寒冷和昏暗里中的火苗对小孩子具有像魔法一样神秘的吸引力。
跳动的火苗给昏暗教室里带来一丝明黄色的亮光,班主任的咳嗽声之后干柴燃烧的特有烟味散播开来,煤块被加入炉子,一股温暖的气流开始缓缓向外升腾。
“呐,我数学作业,”慧慧捏着自己毛糙的麻花辫目不斜视跟地下党员似‘不经意’地用胳膊肘把一个小本子从桌上推过来,嘴唇不动,声音细得像蚊子:“你快抄,牛老师要检查!”
以前我脑子一向不灵光,数学作业不是偷工减料就是干脆不做,为此没少挨老师的打,我的同桌慧慧在我漫长小学生涯中无数次拯救我于水火之中。
“我写了。”我小声跟她说,一边用胳膊肘把她作业本推回去。
“啊?”慧慧一脸不可思议:“真的?”
“方慧慧,咳咳咳……又在做小动作?”班主任一边用火钳通得炉子猛冒烟,一边皱着眉头大声呵斥,吓得慧慧赶紧化身机器人开始念课文。
昏暗的光线里看书上的字很费眼睛,但没人在乎。
半小时的早读过后天已经越来越亮,铃声响起,所有人都鱼贯而出在低矮的教室门口的小院子排队跟其他班级后面跑圈,随后是在教室门口做广播体操,我早把广播体操忘得差不多了,做得很生硬,班里大个子的体育干事没少朝我皱眉头,早操一结束就趾高气扬去告班主任了。
“余绍荣啊,又是你!”身高一米六不到的女班主任拽着我胳膊像提小鸡仔一样把我从队伍里拉出来,正想习惯性给不长眼的学生两巴掌,但看到我脸上的乌青和嘴角的血痂之后手停在了空中,只嫌弃地连戳了几下我脑袋就把我推回了队伍。
“这次算你好运气!”喊完解散之后体育干事阴阳怪气地朝我笑,很显然,他很享受现在高人一等的地位和权力。
早操后是半小时晨读,由学习干事带着全班一遍又一遍朗读课文背九九乘法表,下课后大家欢叫着冲向小卖部买早餐,不少人像我和慧慧一样坐在自己位置上装模作样翻书‘学习’,我们没有吃早餐的钱。
第一节数学课老师果然检查作业了,大家都战战兢兢把作业本摊开放在桌上,等待老师的检阅。数学老师年过五十,花白的头发盘在脑后,脸上有不少皱纹。她是出了名的严厉,当然,在我现在这个年代里“严厉”代表要求严格,更代表打得狠。
“啪!啪!啪!”响亮的耳光声响起,随后是凳子跌倒的声音和中年女人恶的叫骂声:“一共就几个题错三个?”随后又是几巴掌。
你得承认,无论多么重的处罚,永远会有学生不做家庭作业,比如接下来这一位。
“往家里了?忘!你!妈!逼!”沉重的耳光声让所有人都浑身发麻,也让数学老师吃痛收回了手,咬着牙揉搓。被打的男生很硬气,低着头像霜打的茄子,一声不吭,任由牛老师捏着他课本劈头盖脸打他脑袋、肩膀上,然后把他拽着一脚一脚踢出教室。
如果你抬起头,就能看到她咬牙中隐含的兴奋和眼睛里异样的光,为了教育而惩罚和为了惩罚而惩罚的区别七岁学生是不懂的,牛老师大概也不懂。
捏着课本做武器的女人慢吞吞往过检查,课本扇在脸上的声音和喝骂声不断响起,她就像死神一样带着恐惧向你一步步走来,而你只能无助的低头等待厄运降临。
“啪!”早已经破了皮的课本被摔在慧慧脸上,刺耳的声音伴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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