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人念到自己名字时,张泽森只想趴在桌子上好好睡一觉。
是的,好好睡一觉。
知道那个人是盲人后张泽森抬起了头,但还是不敢直视他。
对于张泽森来说,直视一个人,无论那个人是否看得见自己,都是需要巨大的勇气。
发现他确实看不见自己时,张泽森心中不免生起一丝窃喜与惋惜。
喜他不见,惜他不见。
万辛很安静,无论上课下课,他都是坐在位置上读书,有人来打招呼,他也只是淡淡地回应,而见过他的人都能看出他是个盲人。
一个盲人,若是寡言少语态度冷淡,大家也就没有同他交流更多的想法了。
而张泽森是很想和他说话的,又不知道怎么说,一上午安静的过去了。
下课铃响,学生们涌向外面,教室就只剩下万辛和张泽森两个人。
“一起去食堂吃饭吗?可以的话拉着我的手。”说着,万辛伸出手,语落后伸着的手就被一下子握住了手腕,但很快又松开,轻轻地拉住自己的衣角。
万辛手腕一翻,将那只拉着自己衣角的手抓住,那只手摸起来硬硬的,坑坑巴巴很是粗糙,一下子就磨进了万辛的神经,不过万辛并未去细想为何会是这样的手感。
“走吧。”
万辛能察觉到这个人对自己的躲闪与好奇,他很好奇为什么会有这种心情,也更好奇他为什么在这里上学。
他从小到大都很难理解那些选择自暴自弃的残障人,有时甚至会鄙视。
没错,是鄙视。
他看不起那些自我放弃的人,他认为那些本就有残疾的人没有资格去自暴自弃,唯一能做的就是适应,就是努力,而不是无谓的逃避或是祈祷。
只有真正的强者,真正的拥有者,真正的成功者才有资格自暴自弃。
一无所有的人拿什么去放弃。
“你是在这里上学吗?是的话就敲下碗。”
万辛听到清脆的一声。
“你一直都是?”
又是清脆的一声。
“你很厉害。”
万辛是很认真的。
残障人在普通学校上学,要面对很多人投来的目光,有怜悯,有好奇,有歧视,当然也有故作姿态的自然或是安慰。这些无时无刻不在打磨着那些本就有些缺陷的人,哪怕其他人并没有想什么。
万辛是看不见的,对于那些目光他只是听同学提起,所以他才不能真正理解那些逃避现实自暴自弃的人。
不过,也就是他看不见,才能去寻找自己的光。
但现在,他看不见在自己说到你很厉害时对面那泛红的脸,也就是他看不见,对面那人才敢勾起嘴角。
很多美好的事都是在看不见时才会发生。
一阵铃声进入了这段看不见的美好。
万辛掏出手机,是一台老年机。
“嗯,我在学校吃的,五点半,我自己回去也可以的。”
万辛挂了电话后,对张泽森说:“我明明什么都能做到,但总觉得我做不到,好难啊。”万辛向张泽森伸出手,“有什么要说吗?”
张泽森轻轻笑了下,在那只手上写到“没有”,写完后张泽森又看到那个人的笑。
“吃饭吧。”
两个人在一起连吃饭都很安静,吃完饭后就回了教室。
张泽森午休时是不回宿舍的,他宁愿在教室看看书或趴在桌子上睡一觉,也不想回到宿舍那个狭窄又挤满人的地方。
尽管室友不会理睬自己,甚至看都不会看自己。
但也是因此,他更不愿回宿舍。
这个学校很大,是个私立的学校,虽然成绩不是很好但环境很好。可想而知,来这里上学的都是家里条件不错但成绩不怎么样的人。
“一个哑巴带着个瞎子,你俩是来搞笑的吗?”
在刚从食堂门口出来时有人调侃了句,这人是张泽森班上的同学。
万辛轻哼,语气些微低沉,道:“知道眼睛和嘴是用来干什么的吗?这两点你还要向我们学习。”
“死瞎子。”
万辛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一个拳头打在了自己的肚子上,他条件反射地攥住那个胳膊,一个用力扭了半圈连着胳膊扣住后颈,抬膝顶住腹部,动作一气呵成。
“连手脚都要向我学学。”
说完膝盖用力将那个人顶了出去,拉起旁边那人的手。
“走吧。”
万辛说完,感觉手中的那个小干手有点愣,便用了些手劲,那手疼得要挣出去,万辛松了松却没松开手。
“小时候我妈怕有人欺负我,一直让我练些简单的防身术,今天还真是第一次派上用场。”
万辛把另一只手伸过来,示意张泽森“说”点什么。
“你也很厉害”张泽森慢慢地在万辛手中写下这几个字。
万辛笑了一声,“你更厉害。”
这是张泽森第二次脸红。
当阳光从背面转到正面时,一天的课程结束了。
“我回家了,再见。”万辛说完,从座位上站起来。
一只手拉住了自己,万辛张开手心,任那只手慢慢地和自己交流。
“不住?”
这是一所寄宿学校,全封闭式,其它学生准备去吃晚饭。
“我明天再来。”万辛状似安抚地拍了拍还未离开的手指,拍完那个手指又在自己手心上比划,“再见”。
“嗯,再见。”说完收回手,转身走向门口。
万辛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下无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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