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云晨潇雅意昂昂,素有山水之志。这十年在荆州府待得久了,总觉郁郁。此次出游,爱人在侧,良辰美景在前。虽前途未卜,但只觉心中忧郁烦闷一扫而空,对着万里河山,亦不免生出几分“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情壮志来。这一路自长安向荆州,幽岫含云,深溪暮烟,风物名胜不绝于眼,一些不知名的小山亦是风光秀丽,别具一格。云晨潇每每逢山必登,遇水则游,倒叫水心悠有些哭笑不得道:“这小狗胸中无尘,倒是一派坦荡澄明。只是今后艰苦凶险,又是今日岂能料到的。也罢,今朝有酒今朝醉吧。”于是便也放纵了一回,索性弃了马车,也不惊动官驿,只与云晨潇策马同游,耳鬓厮磨,尽阅晓烟暮月,惯听鹤唳蝉鸣。倦则同卧,醒则同行,当真如神仙眷侣,逍遥自在。云晨潇每指点此处,“今后我与悠儿要在此幽居”,指点那处:“此地依山傍水,风景绝佳。”水心悠均笑而附和,事事宠顺。云晨潇只觉今生从未如这几日般自在快活,随心惬意,从心底隐隐希望这条路永远别到头了才好。两人就这样且行且游,轻车简从地只身入楚,从仲夏走到了初秋。
转眼已是立秋节气。一场秋雨一场寒,偏这几日秋雨绵绵而至,凉风飒飒不绝,就有了几分秋日的肃杀萧瑟之气。云晨潇与水心悠入楚之后,云晨潇越发有了雅兴,于是弃马乘舟,绕道宜昌府,走水路入荆,也正好一睹长江的壮观。这日阴雨绵绵,戌时一过,天已渐沉。云晨潇见雨无歇时,便撑伞上岸买了些酒菜,叫店家送至舟中。又给了些银子与那船夫,叫他今夜随意行动吃酒,只不要耽误明天的行程就行。那船夫得了银子,早已乐得合不拢嘴,上岸潇洒买醉去了。
小舟载酒,细雨如酥。云晨潇将舟绳一解,只任由这一叶扁舟顺流而下,漂泊不定。她自抱了一壶酒屈膝斜卧船头,只听那雨声打在舟蓬上,噼里啪啦如珠落玉盘。浩风一起,吹落斜雨入舟,将云晨潇的衣袍沾湿。云晨潇闭目一笑,便带了几分微醺,醉吟道:“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雁断叫西风。蒋竹山此词,少年时不觉其好,如今身临其境,方知一生悲欢歌哭,坎坷流离也不过此短短数行了。真是绝妙好词!”
水心悠正优哉游哉地玩水戏雨,听得云晨潇此言,不觉生出一股不祥之感,面上却不显现,只揶揄道:“我们云大诗人也如太白一样斗酒诗百篇呢!却不知何事触发了你的秋思愁闷?”
云晨潇坐起身来,回望着水心悠道:“如今我们在宜昌府乘舟东下,顺风顺水。如果不出意外,明晚就可以抵达荆州府。到荆州后,与父亲借兵之事,小悠儿你大可放心。如今沾你的光,我也算半个朝廷命官,有天子手诏,父亲必定遵从。只是……我知有些事不是时间能磨平的。你与父亲之间的恩怨,不知你作何打算?”
“所谓近乡情怯,不过如此吧。我看你这几日惶惶不安,不似以前欢脱,却原来是为了此事。”水心悠素手执壶,为云晨潇捧上一杯蜂蜜水,又夺了她的酒壶道:“雨思茶器,愁想酒杯。我记得你最不善饮,怎的也学别人一醉解千愁吗?”
云晨潇笑着接过,一饮而尽。那蜂蜜水入口甘甜不腻,正是益气生津,暖身解酒的良药。云晨潇不由得周身一热,拉过水心悠的手愧然道:“总让你为我操心,是我不对。但这几日越近家门,我的心就越乱,总觉得将有大事发生。小悠儿,你不会的,对吗?”
水心悠迎上云晨潇炯炯的眸子,但觉那明眸如泓,满是一腔深情,教人不由得沉沦深陷。水心悠心里一软,拂过云晨潇的鬓发,柔声道:“你别胡思乱想。我早说过,你便是你。在我心中,你就只是我水心悠这辈子倾心相许之人,再无其他。”
天籁在耳,暗香盈盈。云晨潇本不胜酒力,早已半醉半醒。此时被水心悠稍一撩拨,只觉心弦乱跳,意乱情迷,什么恩怨情仇,江湖庙堂通通抛之脑后,只环手将水心悠拦腰一搂。舱内烛影摇红,鼻内罗裙香露,耳畔玉钗环佩,眼前娇面微红,指间肤若凝脂。云晨潇顿时面如朝霞,体内销魂蚀骨,早已不受控制。她俯身凑到水心悠唇边,既贪婪又小心,如飞雨落红,扫过水心悠每一寸欺玉赛雪的肌肤,汲取着她梦寐以求的气息。
楚江浩浩无涯,似与天齐。云水交融处,飒风瑟瑟,吹得江面涌浪翻波。那不系之舟随波飘荡,舟中红烛不知何时已被风熄灭,黑暗中,那两人愈发恣意忘情,亦是情至深处,化为无数绕指柔请,任由心潮起伏澎湃,覆雨翻云,再无半分束缚。
夜深时,雨渐消。烟渚沙汀处,微波不动。小舟似解人意,不知漂到了哪个芦苇丛中,搁浅不动了。船外秋风紧,舱内春意浓。云晨潇与水心悠只着单衣,并坐船头,如联璧玉树,相依相偎,也不知坐了多久,水心悠似是打了个寒颤。那动作虽轻,却被云晨潇洞察,抱紧了怀中人道:“若是冷了,我们便回船内。”
水心悠倔强地摇摇头道:“不妨事。只是这几年我受幽冥剑反噬,五行真气周流受阻。特别是属阳的火气,更是被压制。再加上我自幼所习即是水门阴柔一路的内功,和五行火气相克甚多,火气本就不旺。再加上刚才……”想起刚才的旖旎之光,水心悠低头一笑,不胜娇羞地扣住云晨潇的手悄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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