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美的月,他在这月光中,想起了这十七年来所有最快乐的日子。
他不想死,也不想让那夺走快乐的毒发作。
还有三日又是月圆,他已委托如意楼小童传去消息,可阿魄为何还不来找自己。
第二日晚上,邱心素不见了踪影。
邱灵赋给自己洗了澡回来,看着空落落的屋子,手中的衣服和水桶通通落在的地上。
他拿着剑,连脸上的土也没抹便去找她。
这地方可是紫域,他素面朝天,让自己一张与邱心素相似的面孔肆无忌惮暴露在人群中,很快便有人暗中尾随,缠住了邱灵赋。
邱灵赋一心要找邱心素,手里的剑不长眼睛,可他才在那伙人身上划出血痕,胃里便开始隐隐翻搅,手中的剑几乎握不住。
正要被人擒住,一道剑光从远处驰来,电光火石之间,身边的人都已经没了性命。
邱心素去买来了酒,手中还拿着两个碗。
邱灵赋跟着她进了屋子,邱心素给两人倒上酒。
“娘······”邱灵赋的目光紧紧地,根本不敢离开她,生怕她要走。
“你要是要走,也等阿魄来了再走。”
他这会儿终于用上平时求人的语气。
邱心素不说自己要走,也不说自己不走。
酒是温酒,月是冷月,她端起碗来,对着这冷冷的月光喝了一口。
邱心素道:“我从小就被勒令勤苦习武,爹说我不一样,要活下去,必须好好习武。身在花雨叶,我不曾松懈半分,从遇上他开始我才会偷懒。”
她从来只说他,不说“你爹”。邱灵赋不记得爹,但记得娘最爱的人。
“那个秘密,其实算不得是什么秘密,只是从未有人去注意。也许是百年前,有人从邱家祖上发现了端倪,从此每一代都不得安宁。”
邱灵赋也端起碗来,他找她时有多想听那些故事,现在就有多不想听。但凡是邱心素愿意与自己说话,他便会安静地听。
邱心素道:“爷爷建了一座墓群,给意欲了结那事的人设了陷阱。几乎所有知道事情真相的人都已经死了,我爹与伍老因为不愿死在墓中,便悄悄出走。爷爷想在他那一代了结,却有一个我爹,我爹想在我那一代了结,却有个我。我又有了你。”
并非有神灵在诅咒,可生生世世,不得安宁。复仇与贪欲,这本就是江湖的诅咒。
邱灵赋急切道:“娘,你不必了结,让我来了结。”
他碰到地上的碗,酒水将月色摇碎,落在地上。
邱心素看着他,嘴里却叹道:“邱灵赋,邱灵赋。”
他并非一出生便叫做邱灵赋。
邱灵赋记得也是像今天这样的夜晚,邱心素对着月光,一个人坐了很久。
月光苍凉又孤寂,没有人能独自在这样的月光里待这么久。除非她比月光更苍凉孤寂。
那时四岁的许灵赋与小石从华灯结彩的街市上回来,便看见了她。
许灵赋小心地走过去。他不怕这个女人,但这个女人一直就像月那样远,与他毫无关系。
可他从街市回来,带着一身热腾腾的生气,他看到邱心素几乎融化在月光中,那一身热腾腾的气息,便被那月色逼进了心头。他身体冷了下来,心里却滚烫。
他发觉自己毫无意识地走向邱心素,像是彼此之间飘渺的血缘牵引,又像人与人之间单纯的惺惺相惜。
他眼睁睁看着她:“你是我娘。”
邱心素也看他,眼神苍凉又孤寂,好像看着远方。
他想要陪她,与她再近一些:“你是我娘,那我是邱灵赋。”
同一个姓氏,便让息息相关的命运更昭然地陈列在面前。孩子从父亲那里继承命运、仇恨和爱,也能从母亲那里继承。
邱灵赋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抱住了她的手,她的手上还握着剑。
邱心素一动不动,低头看着他。仰望月光的眼睛是澄净的,他与那人一样,拥有一双天真无邪的眼。
苍凉又孤寂的月光下,她没有把他推开。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请假在乡下给奶奶过生日,没网没电脑,过几天补···
第90章 毒与药(五)
邱灵赋第一次看到邱心素有这样的眼神,怀念又平和。
她通常怀念时并不平和,平和时不会怀念。
她此时能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邱灵赋竟然一瞬间觉得此生无憾。
但此生怎么可能会无憾,没有遗憾又怎么叫做人生。
邱心素道:“我原以为知道这事的人已所剩无几,毕竟白家已亡,而知道此事的少数人,都会以守口如瓶自保。当年你爹死后,我甚至也把自己藏好了。可白家下人的消息传遍大江南北时,我便知道仍有不死心的人。”
她又道:“不久前我杀了许多人,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人知道此事。但段惊蛰是非死不可的。”
邱灵赋习惯探看邱心素心中的想法,但他从来未真正看懂她。可这次,他敏锐的心似乎隐约知道了她此番话的意思。
邱灵赋看着她的眼睛:“娘,你守住这件事,对吗?”
邱心素迷茫地看着他:“他我守住这件事。”
邱灵赋看到了邱心素的手,在月光下惨白如枯骨。
说书人常形容那些绝世女侠的手,无一不是纤纤玉指,光洁如削葱根,可无论是邱心素的手,还是含嫣衔璧的手,他都只见那手布满剑痕伤疤。
这些手因为在风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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