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的时候眼里虚弱地狡黠着,好似有一团光,纯粹却暗淡,幽幽地惑人。
阿魄叹道:“你这是该坦诚时不坦诚,不该坦诚时坦诚。”
邱灵赋有了点精神便任性道:“我坦不坦诚,你都得猜到我到底想什么!不仅猜到,你还得做得半分不差!”
阿魄无奈安慰道:“好好,是我错了。你病好前,我半步也不离开你。”
邱灵赋得寸进尺:“病好后也是!”
邱灵赋平时病了也是这么使唤人,只不过对邱小石许碧川那是装模作样地撒娇耍赖,到了阿魄这里便要命令。得看着阿魄在如此淫威下也会点头,自己才放心一点。
可阿魄听了,顿了好一会儿才又笑道:“病好后,就算我跑了,你有本事就继续来追我,用你那饭酒老儿的方法也好,邱灵赋的方法也好。只要你活下来,怎么开心怎么来。”
邱灵赋心下有些奇怪,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他慌忙多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跑?”
阿魄笑道:“我想跑就跑。就像你现在想疼着就疼着,那是你的感受,我由着你的感受。”
邱灵赋哪里听得进道理,他只觉得心里发慌,想到的何止是阿魄现在说的话,就连他最近的举止都有些异样。
可他此时哪能凶狠地命令他,他换了种可怜语气恳求道:“你别跑。”
阿魄却接着道:“你好好听我说。白家当年的灾难,我本就该死了,既然有幸活了这么多年,我要是每日要是想着如何解决我那复仇难题,哪能与你这混蛋扯上这么久的关系?”
他握住邱灵赋的手:“谁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我们从今以后,把最重要的事放在今日,至少死前能把最需要做的做了。我要跑也是以后跑,你以后再想。”
邱灵赋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我都生着病,你为何也不说一句好话!还要说这种话吓我!”
这些话哪里是阿魄想说的,可他知道自己非说不可。
他赶紧安慰道:“我是吓你的。”
“可我心里还是难受。”邱灵赋眼睛泛红,他忍着没掉泪。
阿魄轻轻揉了揉他的眼睛,笑道:“悲时哭喜时笑都很正常,因为觉得掉泪丢人,因为笑显得好欺负,这才不正常。”
邱灵赋看着阿魄的笑,不知为何果真潸然泪下。
他十七,阿魄十九,都是大好的年纪,都是大哭大笑的年纪,本就不该端着那样高的架子。在认识阿魄后,他这架子便一点点卸了下了,原来无论男人女人,年老年少,都可以流这么多眼泪。
阿魄亲他一口:“都还好好活着,你的毒也一定能好。你我又浪费了一日,那明日便要过好了。”
他笑得绝无虚假,好似能让人看到晴空万里,灿如骄阳。
此时夜深,窗外飞入细雪,他们身处一座对两人格格不入的城。
当时身在江湖的边缘,大事小事都要四处打听,可如今成为众矢之的,邱灵赋却好像许久没有听到来自江湖的消息,似乎眼中只有寥寥几人,寥寥几日,窗外寥寥的夜色。
当上天非要创造出那些无情的毒-药,剥夺你的时间,人就会发现自己能承受住的不过就是那一点点东西罢了。可就连阿魄和娘这样足够淡泊的人,也必须在仅有的执念中做出取舍吗?
邱灵赋不喜欢深夜,他与阿魄相依着,眼睛盯着窗外的浓黑夜色。夜不会总是夜,此处天晴了便会热闹,热闹了便会开怀。
开怀了,便是壮丽山河,天高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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