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西坠,玉兔初升,我跟着两个换班的侍卫吃过饭,再回崇文馆时,太子已不在了。
门口新换来的侍卫我还脸熟,他告诉我,太子朝宜春宫去了。
我只得又去宜春宫外,和宜春宫的柱兄相依为伴。
朔风狂乱,夹杂着雪花从我耳旁呼啸而过。
远处的宫殿渐渐灭了灯火,宜春宫守殿门两个侍卫也走了,只有巡逻的侍卫还时不时的路过一下。
宜春宫内的灯火却还未熄。
一条影子又出现在我身后。
“进来罢。”是太子的声音。
太子应是消气了罢。
我便进去了,就着太子用剩下的水洗了脸,有宫婢为我寻来了毯子,又端着水出去了。
太子早已躺在榻上了。
我便熄了灯,裹着毯子躺在地上。
我来的时候,太子八岁零六个月,回终南山时,太子十五岁零三个月,下月初三,太子就十六了。
十六行了冠礼,便是成人了。
当初师父和皇帝说的是守到太子成人。
我快要离开太京了。
“别宴。”
太子的声音打破了我的思绪。
“臣在。”
我转过头去,月华如水,淌在屏风上,映出窗外玉兰光秃秃的枝条。
那边却静默了,空气仿佛化为实质,压抑的令人难受。
许久,他才继续说话。
“你走了这几个月,孤好想你。”
“孤那天一觉醒来,你就不见了。”
“孤好害怕。”
“孤知道你回来了,立刻就去找你了。”
“别宴,一别八月,你一点没变,可是孤却变了。”
“孤本想再忍忍,却忍不住了。”
“别宴,孤真的不懂你是怎么想的。你做着逾界的事,却要求孤自持。”
“孤对你怎么自持得了?”
“别宴,你对孤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听到了布料摩擦的声音,我知道,太子在隔着屏风看我。
宫外风声呼啸。
我看着屏风上的月光,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其实早有预感了,太子那假装不经意的亲密之举,试探的眼神,微红的脸颊,无一不在和我说:“这个人他喜欢你。”
但我没想到,他会说出来。
我以为他会永远停留在试探,所以只要我一直无视他,无视到我离开,那么今天晚上这种事情就永远不会发生。而我们之间的感情,也会永远停留在这个暧昧的阶段。
但太子是个年轻人,年轻人通常都会变,只是太子变得太快了,快到我措手不及,快到我来不及编一个像样子的理由。
我只得勉强开口。
“太子所言,臣甚惶恐。”
“然臣本微末之人,太子乃皇子龙孙,臣不敢高攀。且龙阳之好,传出去有碍殿下名声,还请太子爱惜羽毛。”
屏风后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
“你说的都是假话。”太子笃定的说“你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什么微末之人,你也从来没有畏惧过我的身份。别宴,你陪了我这么多年,我难道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他绕过屏风,站在我面前,明亮的月光打在他脸上,那是一张少年人俊朗的面孔。
“你看,”他俯下身来,手放在我心口。
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覆在了我唇上,鼻唇之间,尽是炙热的气息。
那一刻,心如擂鼓。
我好像看到了终南山的万千梨花一同绽放。
他起身:“你的心跳得好厉害,你也喜欢我的吧?”
我静默无言。
良久,我拿开他的温热的手:“臣若是便无牵无挂,生来如常人一般,太子此刻便是叫我死了,我也无憾。然臣自出世,便负罪债,此债未偿,臣恐不能报太子待臣的情意。”
我抬眼看着他。
他颤声说:“你负了什么罪债?孤可以帮你还。”
“臣负了人命债,”我轻轻说:“臣要想偿这债,便不能常伴太子身旁。臣有一师兄,擅周易,他曾为臣推了一卦,臣因此债,活不过三十五。”
他摸着我的脸,月光映在他脸上,有什么清亮的东西从他眼里流了出来。
“臣今年二十八有余,至多还有七年了,太子此生却还长。臣想,不能长伴,不如不伴。”我握住他的手:“下月初三,太子行冠礼之后,臣便会离去,归于山林,待得参破玄境,臣便要去偿那人命债去了。”
他的眼里终于浮现出了绝望。
夜色深沉,风雪呼啸。
第3章及冠
十二月初三。
今日宫内十分热闹,正是大雪纷飞的时候,玉兰的枝条上覆着厚厚一层雪,煞是好看。宫婢与侍卫在各个宫殿中往来不绝,穿梭不息,悉悉索索的声音为这冬日带来许多人气。
太子的东西以前一向是我整理,走了这大半年位置被挪的七七八八,许多都要现找,我翻来翻去的找东西就找的满头大汗。
那厢几个宫人围着太子在穿今日的礼服,他近来沉稳许多,及冠大礼在即也不见他如何兴奋。
我翻开又一个格子,终于把那块先后赐的玉佩翻了出来,忙不迭的给太子系上,又整了整他的领子。
他沉稳着一张脸,任我在他身上摆弄来摆弄去。
旁边的宫人递给我一把镶满宝石的龙首仪刀,我将它佩在太子身上。
太子左右转身看了一下,走到张矮几前。
矮几上放着一把横刀,正是我之前因行动不便取下的那把。
太子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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