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为已经知道这个村子里的人对赫恩太太非常厌恶,我会对一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农妇说出这样恶毒的话感到震惊。可屋子里的其它人都没有露出谴责的样子,那个安抚埃奇沃思太太的老妇人甚至赞同地点着头。
「请原谅,夫人,」我忍不住插嘴道,「听起来您非常肯定这件事是赫恩太太干的!」
「除了她还有谁?」那个女人反问道,「华尔特和奥立佛是多么可爱的年轻人,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他们从小就很听话,也不跟人结仇!他们是好猎人,也是负责的男人!唯一跟他们过不去的就只有亚当了!米勒先生,那个巫婆是为她儿子报仇,对吧?」
村长尴尬地用手帕擦试着额头,我把疑虑的目光投向他,他却没作声。
「让我告诉您吧,神甫,别被她可怜巴巴的外表骗了!」索菲亚盯着我说,「您是个好人,可您不知道来龙去脉!关于亚当的葬礼她是怎么跟您说的?她说亚当是死于意外?不、不,神甫,他绝对是自杀的!他和华尔特打赌,比赛狩猎,他输了,奥立佛就是见证人!亚当咽不下这口气,他从来都吹嘘自己是最好的猎人!他在森林里朝自己开了枪,而那个时候华尔特和奥立佛已经回到村子里来了!只有那巫婆一口咬定说华尔特和奥立佛伤害了她的儿子。她就像一只疯狗,一直叫嚣着要报复,甚至拖着不给亚当下葬!但是没有人理她,大家明白怎么回事!」
我不由自主地回忆起昨天那两个来窥探的女人所说的话,的确与这个索菲亚讲的吻合。
「瞧,她把您请来主持葬礼,这不是说明她早就打算报复了吗!如果不是我们拦住,她已经逃走了!米勒先生,您看到她的行李了吧?」
「哦,是的。」村长先生的青蛙眼睛眨了两下,「神甫,我们搜查了莉莉斯?赫恩的包,那里面都是她最好的衣服,还零散的首饰,如果只是送您回切尔滕纳姆,她干嘛带这些呢?很明显,她想要逃走。」
他得意洋洋的腔调让我很不快,似乎这暗示着本来要跟赫恩太太一起离开的我「无意中」当了「共犯」。
「所以,把她交给警察不是个好办法!」索菲亚气势汹汹地说,「万一她在半路上施展巫术逃走了怎么办?我们应该把她烧死,就在这里!」
她最后那句话恶狠狠的语气把怀里的婴儿吓到了,他放开嗓门哭喊起来,几个女人连忙慌手慌脚地哄孩子,而米勒先生趁机说了句「告辞」,带着我走出了门。
「女人发起火来真可怕,对不对,神甫?」他朝我挤弄着眼睛。
我没理会他的小动作,只是阴郁地动了动嘴角算作回应。米勒先生不介意我难看的脸色,他像老朋友那样挽住我的胳膊,搀着我朝前走:「不用介意,神甫,莉莉斯?赫恩确实善于骗人,如果您觉得自己犯了一个错误,那么还有修正的机会。来吧,请您先到我家休息一会儿,等警察来带走她以后,我会安排人送您回去的,您完全不用担心……」
「哦,您太好了,米勒先生,」我一边恭维他,一边客气地抽出胳膊,「不过我还得伯特先生家里去看看。」
「还要去?您到底要看什么呢?」他不满地嚷嚷起来,「死者需要安静,您应该明白吧!」
「完全明白,米勒先生。」我吻了吻缠在手腕上的十字架念珠,「但是生者也需要公正。」
我又一次走进了奥立佛?伯特的房子,走进了摆放着主人和他朋友尸体的客厅。
肖恩正和另外一个青年留在房间里看守,他们生了壁炉以驱散初冬的寒气,同时熊熊的火光也照亮了他们的脸,把死亡带来的阴霾隔离在安全的距离之外。
对于我再次回到这里,肖恩有些意外:「我以为您到米勒先生家去了,神甫。」
「哦,我还有些事情没做完。」我满怀歉意地对他们笑了笑,「希望没有给你们添麻烦。」
肖恩连忙摇摇头:「您可以来,随时都可以,实话说,即使奥立佛和华尔特是我们的朋友,可留在这个地方也挺让人不舒服的……」
我颇为同情地点点头,然后走到两具尸体旁边——确切地说,是华尔特身边。之前我老是在注意奥立佛,现在却觉得也许我忽略了这个年轻的父亲。
华尔特比奥利佛高大一些,有一头乱蓬蓬的黑发,留着浓密的络腮胡,双手很大,一看就非常有力,但他的表情比奥利佛更加痛苦,双眉拧着,嘴巴微微地张开,似乎在呻吟或者呼救。
我掏出干净的白手帕,轻轻地在他的胡子和嘴巴里擦拭了一下,手帕上干干净净的,除了一点唾液濡湿的痕迹,什么也没有。
肖恩从壁炉边走到我身旁,发现我正对着一块手帕发愣,他好奇地问:「您在看什么,神甫?」
我把手帕折迭起来放到口袋里,冲他笑笑:「就是什么也没有看到啊。对了,肖恩,奥利佛和华尔特念过书吗?」
「哦……他们俩大概就会拼写自己的名字吧?」这个年轻人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村子里识字的人不多,稍微宽裕一些的会让儿子去学校,不过大部分则留在家里,或者去城里当学徒。」
「那么,亚当会吗?」
他愣了一下,似乎有些窘迫,但扭捏了一阵还是点点头:「他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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