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吴尧变成植物人也是那个人害的,拿他医药费也没什么不应该。
这么一想,杨英俊便心安理得地把钱收下了,一半给了妹妹当路费,一半留给自己和吴尧。
给了店伙计一些钱让帮忙置办马车以及出行的必需品后,杨英俊收拾了下就准备出发了。
“小心点小心点,别磕着碰着了……”找了两个店伙计帮忙抬吴尧下楼,杨英俊在旁边提点着,一路出了客栈。
店伙计帮忙把吴尧抬上马车,杨英俊道了谢,付了他们小费后,转身要上马车,冷不丁看到马车边不知何时多了个熟悉的人影。
青衣白氅,乌发玉面,眉心一点朱砂,在苍白的脸上异常妖冶。
心脏抽了下,杨英俊很快调整好表情,走了过去。
其实也不过几日,却恍若隔世。
那人脸色很差,原本就白皙的脸如今几乎透明,嘴唇也毫无血色,只一双眼睛还是那样幽深黑亮,看到他走近,便扬起温柔而喜悦的笑:“然儿……”
杨英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什么事?”
他未语先咳,咳嗽的声音不大,似乎是故意压制了。大冷的天,他的额头上却沁出细细的汗。
沉重的感觉压住胸口,杨英俊用力攥拳,维持着脸上的云淡风轻。
“听说你要去找瞿神医……”
杨英俊立刻皱眉:“听谁说?”
姬胤嵘温柔的笑脸僵了僵,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眸。
杨英俊怒道:“你派人监视我们?”
“并非监视……”他有些着慌地解释,气上的急了,又引起一阵轻咳,脸色越发青白。
杨英俊的眉头皱得更紧,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你得了肺痨吗?”这才几日不见,怎么病成这样?虽说换季容易伤风感冒,可姬胤嵘并非体弱多病的人。
姬胤嵘愣了愣,露出苦笑:“一记天山拳,要去了我半条命……”
天山拳?杨英俊觉得这名称耳熟,一时没想起来。
姬胤嵘道:“你不要多心,并非监视。蒙贺娜莎至今未找到,整个益州城戒严,我也是担心你……”
杨英俊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眼前这个人让他觉得矛盾,无比矛盾。他曾不止一次救过自己,甚至以命相救,可是他又是那个想致美丽于死地,差点将美丽活生生烧死的人……心中百感交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姬胤嵘看她的眼神有些小心翼翼:“然儿,此去断情崖路途遥远,危险莫测,还是让我派人送你们去吧?”
杨英俊不想继续承他的情:“不必。”
明亮的凤眼黯淡了些许,他的笑容发苦:“你恨着我啊……”
“姬胤嵘。”
杨英俊看着他流露出期许的目光,喉咙堵住般难受,可是他还是逼着自己说出口:“希望从此……永不相见。”
黑如点墨的瞳孔骤然一缩,喧嚣的街市仿佛一下子远去。
杨英俊竟不忍再看他的表情,扭头钻进马车。
吴尧背靠着车壁,面容安详,仿佛不过睡着了一样。杨英俊看着他,在心底说:吴尧,你肯定恨他吧?是啊,应该恨的啊,应该恨啊……
也不知到底是问吴尧,还是问自己?
“然儿,”那人隔着帘子轻轻道:“这琴,你留下吧。”说着,一把焦尾古琴探进车厢——那是瞿昙所赠。
杨英俊将琴抱了起来,手指细细抚过冰凉的琴弦,忽的想起一事,便又打起帘子问:“紫嫣找到了吗?”
姬胤嵘的眼底飞快滑过一丝复杂的光,快到难以捕捉。
他还是笑,笑得温和:“嗯,你放心。”
杨英俊松了口气,彼此四目相看,一时怔忪。
手缓缓放下,车帘子垂落,将那人闪动着水光的眼眸挡在外面。
“出发吧。”
车夫扬鞭一抽:“驾。”
马车缓缓动了,车轱辘卷着满地烟沙落叶前行。走出百米远,忽闻后方传来箫声,箫声呜咽,如泣如诉,吹的正是《青丝雪》。
心头震颤,杨英俊强忍着不回头看,抱紧怀里的琴。琴尾膈着了胸口,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轻那突如其来的疼痛。
一江秋水浸寒空,谁与谁于江上泛舟?
火烧乌篷船时,谁与谁相拥一起投入江中?
画舫楼船里,谁教授谁弹琴?
世子府里遭十面伏击时,谁一身白衣救谁于危难之中?
树冠荫下,谁枕着谁的膝酣眠?
腹中饥肠辘辘时,谁带着谁以石猎物?
突逢老虎时,谁舍命让谁先走?
谁与谁在断情崖上以枝为剑互相切磋?
谁与谁在月明星稀桂花树下琴箫合奏一曲《青丝雪》?
……
直到马车出了城门,杨英俊才坐直了身子,将琴横放在膝上,深吸口气,开始弹奏《青丝雪》。
箫声不再,琴声凄婉。
无边落木萧萧直下,寒风卷去几分愁?又带来几分忧?
第123章 冤家路窄
马车忽然停了。
杨英俊睁开眼,疑惑道:“老许,怎么不走了?”
“……”
“老许?”
杨英俊奇怪地打起帘子,车辕上坐着个人,却不是老许。那人一身大红裙装,青丝及腰,红纱罩面,听到动静转过脸来,一双媚眼斜飞,她嘻嘻笑道:“南王后,别来无恙?”
“……!!”
杨英俊吓得肝胆俱裂,直直往后摔去。
“哈哈哈哈哈……”疯狂的笑声透过车帘直直传进来,刺激着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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