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皖丛在姜茶和手炉的协助下终于批完奏折,但这时已近子时。岷湾忙来忙去很久了,歪在一旁酐然入睡。屋子里挺暖,他倒也不担心自己会生病。沈皖丛看着他睡得安详,便不惊醒他,一个人趁着雪停溜到梅亭逛逛。
梅亭说是亭,但其实是一挺大的园子,里面栽满各种各样的梅树,甚至还起了几座玲珑的亭子。只是为着有韵和应景些,故起名叫“梅亭”。先下来看还没有什么红白梅花开着,只是蜡梅鼓起了花苞。
沈皖丛其实也没什么目的地要去,便在园子里慢慢晃啊晃,待他晃够了想要回去,竟找不到来时的路。他有些着急,因为雪好像又开始下了,而这园子的各个地方好像都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栽的梅树不一样罢了。但是现在梅花未开,梅树也好像都一模一样啊……
他循着记忆走着,但好像根本没有什么用。当他认为前面有个亭子时,前面却出现嶙峋的怪石;当他认为左边的梅树枝丫上应有哪个顽皮宫娥系上的红丝带时,却在右边梅树下出现一个看起来已是失踪很久了的破败风筝,而左边树上除了积雪还是积雪……沈皖丛彻底没辙了,难道自己要冻死在这里吗!
雪越发下大了,他身上的衣物也越来越挡不住寒冷的侵扰。头发被雪一点一点溶湿,双手冻得通红,他万分后悔自己一个人悄悄跑来这里,要是乖乖待在屋子里就不会这样了。忽地,他看见前面出现一座亭子,看去好像是有火光。他心中又惊又喜,向那里跑去。
真的有人,但那人为什么是孟彻?“咳……”沈皖丛愣了愣,温暖的炉子在诱惑他,“孟将军怎么在这儿?”他死死盯着那炉子,如果孟彻不在他早冲上去了。
“要是末将不在,”孟彻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挑了挑眉道,“皇上今夜就回不去了。”他把那炉子向沈皖丛挪了挪,沈皖丛的现在的样子,很像只落了水挣扎很久后刚刚才爬上来的可怜松鼠……他看着沈皖丛亮晶晶的眸子,如是想到。
我知道我知道,我真的很冷很冷!沈皖丛在内心咆哮,终于不保持自己的优良形象,一溜烟跑到炉子旁边,伸出冻红的手暖了暖。火带来的暖意极大地满足了他,他几乎忘记身旁还有一个孟彻。
“皖丛今晚好兴致,一个人跑来梅亭?”孟彻清清冷冷的声音在他头顶炸开,他吓了一跳,抖了三抖。
“阿彻你也不一样么,一个人来的……”他干干笑着,“只是带的东西比我齐全多了……”他的目光扫到孟彻身旁的长刀上,补了一句,“噢,你是来练功的啊……”他想了想,又来一句,“不愧是凛凛威风的将军……”他说着说着便打了个喷嚏,些许是刚刚受了凉。
沈皖丛眨了眨眼,头上好像盖上了什么东西,一摸才知道是块帕子。“快擦擦头发,不然要生病了。”孟彻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我又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摸你的头。”
“噢……”沈皖丛很不情愿地将手从炉子边移开。头发正在滴水,他只好一点一点地擦。应是快擦干那会儿,眼前有一下子出现杯茶,后面就听见孟彻道:“是姜茶,喝了驱寒。”
他依旧顶着那帕子,伸出双手接过:“谢谢。”茶有些烫,他小心地喝了一口:“怎么好像跟岷湾烹的不一样啊……”
“岷湾可能依着你的口味,搁了些红糖什么的。”孟彻看着他柔软的头发,“我没有这样。”他抬眼看看亭外,“雪下得很大,看来得在这儿多待一会了。”
沈皖丛依言也抬头看了看,捂着那茶暖手,轻声道:“待在亭子里也没什么事的……只是可惜了那几树初开的素心梅,雪大了不知会不会压断它的枝丫。”他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皑皑白雪,想着还有那人在身旁,渐渐安下心来。
和你待在一起,看尽飞雪掩蜡梅。这样的场景,我盼了不止三年。
沈皖丛回到隐菩宫时夜色已深,岷湾还在屋子里沉沉睡着。他悄悄换下湿了的衣物,走进书桌时看见桌上不知何时放着一封没有款的信,压在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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