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应该还没有中华人民共和国,也没有现在的军队建制。
而它就在这里慢慢生根、成长,默默地看着周边万物的生长与变化,直到现在陪伴着一群特种兵每天休养生息。
也许又过去很多年,直到自己也老去,它还是会在这里,俯瞰一切,安静、从容。
好几次,成才在训练后去树下,张开双臂环抱它,两只手都不能碰在一起。
他喜欢这感觉,好像一时间拥有了某种永恒的东西。
决定去了解基地里的树之后,成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自己胳膊测量了这棵爷爷树的周长,2.1米。
成才心想,再过上十年,也许它又会长粗一些吧。
紧接着,又觉得自己很可笑。
十年后,那时的自己在哪里,会是什么样,能不能像这棵树一样找到安稳的所在,
一切,都是未知的。
但无论如何,成才还是在心里了这个数字。
之后,他开始统计整个基地的树的数量。
这和计算围墙长度比起来,是个很简单的工作。
只两天,成才已经得到了最终答案,整个a大队基地里一共有98棵树。
40棵法国梧桐,作为行道树种在路旁;50棵中国槐,还是树苗的样子,靠着基地的院墙;还有4棵桃树、3棵海棠树是观赏用的,种在现在被吴哲纳为自留地的花圃旁;最后的,就是那棵皂角树。
树毕竟不是砖块,每一棵都有各自不同的姿态。
在确认完a大队基地里的树的数量与品种之后,成才开始仔细观察每一棵树,有没有什么特点。
比如某棵树上,有形状奇特的节疤、又或者某棵树上,雀鸟修筑了它的窝巢。
这件事,比观察院墙更加愉快,因为鲜活,生命的鲜活。
只是有了前车之鉴,这次成才多了个心眼,每次认真地研究一棵树之前,他都会先四下看看有没有袁朗的存在,操场上、道路上、还有袁朗办公室与宿舍的窗口,确认没有他的身影,才仔细地看他的树。
这样的时间一长,总是在看树之前先寻找袁朗,非常自然地,袁朗也和树木一起成为了他的观察目标。
什么时间,袁朗在什么地方的几率比较大、做什么事情的几率比较多,成才的心里勾画出了一张详细的表单。
一段日子下来,成才甚至比袁朗本人更了解他的作息和习惯。
没有什么改变,仅有些微小的东西默默地累积。
只是现在还没有人,能够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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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a大队三个多月后,成才收到了一封薛林的来信。
这封信是从702团三连五班转过来的,所以晚到了十几天。
信挺厚,牛皮纸信封的背面写着两个字“勿折”。
成才拿起来对着光看了看,也没什么太准确的判断,于是直接撕开一边。
信本身并不长,只一张a4打印纸用黑色签字笔写了大半页,真有份量的是中间裹着的两张照片。
是海。
一张是薛林笑着站在海边,另一张是同一景色,但没有人只有海。
照片拍得平庸,应该是傻瓜机随手捏的。
灰蒙蒙的天和灰蓝的海,界限并不分明,勉强算是有纵深感,但并没有宽广逼人的气势,只显得沉静。
成才盯着看了好久。
之前在电视报纸杂志上看到的海的景象,虽然美丽,可是总觉得离现实很远。
现在这画面里有自己的老战友,距离似乎一下就拉近了。
薛林的信里介绍了自己的大概情况,除此之外,关于那两张照片,是这样写的:
“成才,不知道信寄到的时候,你还在不在五班。我想,你应该已经离开去了别的地方。我记得我走之前咱们闲聊,你说起过海,所以有空和同事去海边的时候,就拍了照片寄给你。这里的海并不太美,但一样令人心情平静,就像五班的草原一样。我正在适应这个小镇和这里的人们,希望你也能适应新的环境,无论是在哪里。”
成才看着信,不禁勾起了嘴角。
之后,小心翼翼地把信纸折好,把照片裹在里面,塞回信封里。
打开抽屉,犹豫了一下又抽出信纸,取出了那张只有海的照片,才把信收了进去。
成才举起照片,又对着光仔细端详起来。
旁边一直在上网的吴哲终于注意到他,开口道:“谁寄的照片?看个没够。”
成才没回头,“五班的老战友,他拍了现在工作地方的海。”
“海?”吴哲伸出手,“拿来我看看。”
成才转身递过去,吴哲瞄了两眼,“这拍照水平一般啊。而且这海,唉,污染太严重了。”
成才伸手抽回吴哲手里的照片,“我觉得还挺好看的。”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真正震撼的海洋!”吴哲叹道,然后像是在回忆一般,“想当年,我也是一名海军学员啊,实习的时候,都是在军舰上。从中国最南端的岛屿,再一直向南,一望无际、蓝得惊人的海水,随着天气与时间,变换姿态与颜色,像梦里的场景一样。不管是令人恐怖的风暴,还是平和到没有一丝风的海面,都有一种巨大的力量,让你渺小到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成才安静地听他抒情,直到他停下来才插话道,“你喜欢大海吗?”
“当然喜欢!”吴哲一副心神向往的样子,“它那么美!比咱们这儿那无聊的土坡好一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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