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来甘辛历遍,一别至此,不忘如斯。
方应看见他的神情似不欲多言,也不再问下去,只道:“还有半个多月才能见到陆地。夜深了,回去罢……我为你安排住处。”
海上的日子不知年月,无情只感觉整个天地连同海面都像一个巨大的漏刻,而他们的船只犹如在时间里随风飘荡独行。每个人都是被遗忘在人寰外的过客,而这船海盗的首领,因为气质的太过格格不入,在高处尤显孤寂。
和他唯一能说上话的怕也只有方应看了,但更多的时候是两厢沉默。
这天,无情下得楼梯走出舱外,这艘巨大的木兰楼船依旧是不分昼夜地航行在海面上。走下来未至甲板上便看到外间绚丽的色彩。西天的晚霞从天际铺下来,红紫色交加,颜色艳丽得迷离诡异。
他看到方应看在甲板上单膝半跪着,低头看落在船上的白色海鸟。那些落在船上栖息的海鸟成群地在甲板上,疲倦得像是扇不动翅膀,惶惶不安地落了一地。像铺开满甲板的洁白羽毛。
白衣的贵介公子站起身来,手心里托着一只海鸥。那只鸟儿细长的脑袋向他怀里钻了钻,受惊的模样,似是不愿意离开这样纵使危险的依靠。
方应看站在那里,遥遥地唤他:“无情,你可觉得这海面有什么异常?”
漫天的烟霞里,无情走过甲板上前去,扶在船舷畔去望着远处的海面,波浪翻涌间似是有什么在蠢蠢不安地欲动着,连同艳丽的天色,愈发一种风雨欲来的气息。这片海面,从温和宁静到吞噬一切都是那么变化无常。
“有可能……是飓风。”他慎重地做出了判断。见方应看抱着海鸟悠悠然地走过来,白色的衣衫缱绻一派纯良无辜,虚虚地示意向远方:“等飓风过去后,你还是回到岸上去吧。世间有泉客绡,却不代表南海会有鲛人。”
这样说着,他似乎也知道根本无法让远来的旅客回心转意,先径自淡淡笑了一笑,走开了。看着他的背影,无情突然觉得,这个亦狂亦尔雅的男人身上藏着的秘密,是外人永远无法探究的存在。
果是到次日,天边密密的卷云遮蔽着漫了过来,巨大的涌浪以高高的浪头扑打着船舷。滞航和绕航都已然躲避不及,无情立于舱门口看着,依方应看的意思,他们此次将会按照原路程穿过风暴的中心,离开这片海域。
无情不是信不过方应看,相反在航行的指挥上面,他对方应看有一种近乎奇异的信任。只是多年来遭遇危险时的直觉告诉他,这里的海面上,似是有什么未知的事物,在一步步地逼近。
【三】
到午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风掀起海浪排成碎渊般的高墙扑打下来,呼啸着的狂风暴雨已经完全来临。木兰楼船,在风暴中也只如一叶扁舟般无依。
整个海面,仿佛底下有无数只巨兽同时苏醒了过来,张开狰狞的口,欲吞噬着昔日风平浪静下一切有生命的物体,高达数丈的浪似在汹涌间挣扎着,搅得白日尽暗,天地皆成茫茫不可知的颜色。
无情尽力稳住身形,在浪中他被颠簸得有些晕。掀起来的海浪,暴风连着倾盆大雨尽数打在甲板上。他看到远处随风旋起来的水浪,在海面上汇起来一个巨大的漩涡,海水翻卷着直冲往彤云密布的黯淡天际。
“龙吸水……”隔着窗封的无色云母片,他喃喃着望向远处,有关南海所有的传说,读过多遍的前人笔记,那些只言片语一旦成活竟是这样疯狂撼动乾坤的力量。仿若巨大的画卷有了生命般铺展过来。
纵然身在舱内,他依然感觉到外间的风浪正从各个方向涌过来,随时有将木兰船撕裂吞噬的可能。海底巨兽早已布好了狰狞黑暗的口,一步错便是万劫不复的百万丈深渊。在这一重又一重的颠簸中,无情只能勉力抓着可以固定身形的东西,试图保持着意识的清醒,而不去拖累任何人。
模糊中,却是道白色的影进来,扶着他的肩往他的唇舌间放进了什么东西。辛辣却清醒的味道在齿间蔓延,他咬了咬,意识到那是一片生姜。
抬头见方应看看不出情绪的深黑眼眸:“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形吧,时间久了就不会难受了。”他理了理无情濡湿的额发,手指的温热留在眉眼处,“很快就可以驶过这片海域了,你且忍忍。”
无情只好以一种平时自己绝对不会有的虚弱姿态依靠在他怀里,听着方应看贴着耳畔的心跳声,在温暖的怀抱里,外间的风浪声都似小了许多。
片刻的静谧间,却听方应看低低地道了声:“不好。”见他微微沉了脸,无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由远而近的流火将云母窗屏映得绚烂,依稀可见又一波扑过来的风口浪尖处,竟燃烧着炽热的火。
风狂且倏急,与浪接触的面上,如木石撞击般擦出了火花,继而扑起了诡异的熊熊大火,跳跃着张扬。风声浪声雨声,连同火燃烧着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宛如鬼神怒号,宛如天地泣哭。
隐隐的雷声酝酿在其中,又是一番浪急剧腾空带来的暴风雨,万里长天低垂的云密密地压下,狂风雷雨欲来——险之又险的情形。
那种诡异的感觉又在心底浮起——
无情只觉得周身的温度急速褪去,换成了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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